“客人，请问您需要一些人类吗？刚从外面抓到的，精神饱满，闻起来那叫一个香”
恶心的生物抓住莉莉娅的手腕，粘稠的触感让莉莉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想要甩开怪物的触手。
“是吗？”蒙迪尔法利轻轻按住莉莉娅的手，朝她摇了摇头“我想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
“别动，斯露德姐姐，杰斯姐姐，让妈妈来处理，我们现在处在妈妈的伪装术下，它们没法看出异常的”玛尼拉了拉杰斯和斯露德的手，示意二人放下戒备。
“那就好”
少女这才稍微松一口气，但戒备的姿态依旧毫无更改。
“下午好，先生，请问您是——”蒙迪尔法利似乎已经轻车熟路，从容地对上灾，言谈举止恰到好处，看不出一丝可疑。
“我叫麦迪尔，小姐，您真有趣，这个世界哪里还有什么上早晚之分”眼前的怪物挥舞着沾满粘液的恶心触手，深绿色的汁液四溅，尽管对方看上去一副彬彬有礼的态度，但怪异的外表还是让莉莉娅无比反胃。
“啊，抱歉，走题了，小姐，如您所见，其实我是个人类商人，专门贩卖作为肉畜的人类”
“其实我们是旅行到这里的，现在还在找住处，所以购买奴隶什么的事情可能需要等我妈找到住处之后了”
蒙迪尔法利保持着在怪物眼中无比甜美的微笑，礼貌的态度让怪物大为受用。
“不过在那之前，或许我们可以先给您支付购买奴隶所需要的金币，等我们找到旅馆之后再到您这来。”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斯露德弯下腰，悄声问道，苏尔点点头回应道“没问题，至少灾这个种族在对待同类方面是无可挑剔的”
“我们必须承认，灾这个种族对待同类诚信，富有包容性，团结一致，无可挑剔”
“这话让海姆达尔姐姐听见可是会不高兴的”玛尼小心提醒。
“嗯，那么经过计算，如果您需要买下所有的人类的话，至少需要三十金币，不过听您说您是旅行到此处的，一下子购买如此多的人类，请问……”
“我额外付你五金币，找个车夫，将他们一同打包，到时候送到我的旅馆就好，我一路旅行下来，需要很多粮食才行，而且……”
“您知道的”蒙迪尔法利压低声音，凑近灾“现在外面那么多的死亡兽，如果一下子碰见太多的话，人类也有吸引注意力的作用”
“明白明白，小姐，旅行嘛，我知道，我儿子也是个旅行家，不瞒您说，它每次出去旅行，带的东西都比您多的多”
“是吗？看来是个充满激情的年轻人呢”蒙迪尔法利熟练地掏出四十枚有些生锈的金币塞到怪物触手中“对了，还希望您可以为我们介绍一家高级一些的旅馆，您知道的，我们一路走来太累了，需要休息才行”
“好嘞！完全没问题！”
事实上，就如苏尔说的那样，麦迪尔确实是个热心肠，不仅帮助蒙迪尔法利一行人找到了合适的旅馆，还忙前忙后，帮一行人办理好各种手续，甚至专门还为一行人准备好食物。
“那您准备好了的话，就到老地方来找我就好，我一直都在那里”
在离开旅馆之前，麦迪尔特意交给蒙迪尔法利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些奇特的图案，据麦迪尔所说，这就是它家的位置，如果蒙迪尔法利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去它家找它。
“真是不可思议”
斯露德站在窗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干净街道上熙熙攘攘，流动不息的“人群”，哪怕他们一行人此刻正在旅馆的最顶层，也可以听见街道上嘈杂的吆喝声，叫卖声，一切的一切，都让斯露德感到她似乎又回到了中庭。
那些丑陋的怪物们聚集在大街小巷，惬意地与同伴交流，玩闹，家长们与它们的子女其乐融融地触手缠着触手，幸福地欢笑着。
“我以为它们只是一群没有智慧，只会杀戮的，残暴的野兽，可我没有想到，它们居然也和中庭的人们一样，有着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文化”
“在战争里杀人的士兵，在他们的故乡，也有他们的亲人在等待着，不管是侵略者，还是被侵略者都是如此”杰斯坐在燃着火焰的壁炉旁，小心地舔舐着沾染血液的毛发。
“但是斯露德，侵略者永远都是侵略者，无论他们如何温柔地对待自己的亲人，对待自己的故土，都无法抹消它们在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上烧杀抢掠，肆意屠杀的事实”
“杀人凶手也不会因为他如何温柔地对待家人就逃过惩罚。”
“嘛，但是我觉得，灾和人类毕竟不是同一个种族啦”莉莉娅就坐在杰斯的身边，惬意地躺倒在地，放松着自己已经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神经“所以杰斯，它们和人类也谈不上什么侵略不侵略的关系啦，更多的像是一种竞争，类似弱肉强食那样的关系吧？”
“小孩子还真是天真……”杰斯的声音停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往常“不过，鉴于你是以狩猎为生的哈比族，这样说似乎又可以理解，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想得更多一些……”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啦，就当我随口一说的吧”莉莉娅不在接话，转个身，合上眼开始打起呼噜，杰斯什么也没说，依旧只是默默舔舐自己的绒毛“睡吧，梦里没有悲伤的事情”
“但是我有个疑问，蒙迪尔法利小姐，为什么人类没有反抗呢？按理说人类不应该完全没有反抗之力才对，自己的同类被如此对待，人类再怎么说也应该奋起反抗才对吧？可是我来了这里这么久，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任何人类反抗的迹象，唯一在反抗着那些怪物的，就只有海姆达尔”
斯露德接过了话题
“蒙迪尔法利小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是人类”
蒙迪尔法利微笑着，坐在昏暗的角落，奇特的芳香在房间飘散，昏暗的烛火“噼里啪啦”地跃动着，驱走了永夜里的寒冷，不知为什么，斯露德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困倦了。
真是奇怪，蒙迪尔法利的微笑似乎有什么特殊的魔力，可以轻易驱走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她就这样娓娓道来，如同讲述着故事一般
“人类啊，是很难团结起来的物种，哪怕是在灾与死亡兽降临的时候，面对灭亡的威胁，人类也没有想过团结在一起，不可否认，在其中有奋起反抗者，但更多的，是想着如何保住性命，苟且偷生的人，他们背叛了自己的种族，投奔了灾与死亡兽，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住自己的生命”
“也有人类认为灾的降临是一种救赎，不知为什么，他们居然憎恶着自己的同类，希望自己同类的毁灭，但是他们忘了，他们自己也是人类，在灾和死亡兽的面前，他们和那些被他们所看不起的，所憎恶的同类一样，都是只配被奴役的渣滓而已。”
“也有人类认为灾与死亡兽是更加先进的种族，他们天真地崇拜着企图灭亡人类的侵略者，贬低自己的同类，以为这样就可以彰显他们的独特……”
“听上去似乎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我以为他们至少在一开始会团结一致，至少也要受到上百次乃至千次的威逼利诱才会使他们的联盟分崩离析”斯露德转过头，继续看着楼下喧闹的景色，苏尔和玛尼一言不发地躺倒在床，似乎是太累了，已经发出了“呼呼”的呼吸声。
杰斯已经安静地坐在那里，但她高高竖起的耳朵依旧透露了她还在认证倾听的事实。
“蒙迪尔法利小姐，听您这样说，这个世界的人类……”
蒙迪尔法利没有接斯露德的话，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讲下去。
“那些背叛者被灾与死亡兽当做利用的棋子，狐假虎威地杀害着自己的同类，连他们的家人也可以成为他们活下去的垫脚石”
“反抗的人类实在太过孱弱，他们脆弱的身体无法抵抗怪物们的利爪尖牙，铁制的兵器无法穿透那些厚重的躯体”
“听上去，人类似乎注定会失败”
“是，但也不是，至少在反抗的过程里，我也见到过无数的英雄，无数以凡人之躯创造的奇迹，但是啊，斯露德，世界在最难抵挡的，不是怪物们的利爪尖牙，而是人类的心”蒙迪尔法利将手按在胸口，合上眼“在这一点上，他们的确无法胜过团结一致，永远相信着自己的同类，永远善待自己同类的灾”
“而人类的英雄们的死亡被同为人类的他们的同胞视为笑话，视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背叛者们嘲弄着反抗者的愚蠢，认为他们所崇拜的，高级的生命理应屠杀自己的同伴。”
“所以人类才会失败，对吗？”
“嗯，这样的人类是注定会失败的，在怪物的进攻下，人类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溃败了，幸存的人们被当做家畜圈养，而那些背叛者则被当做玩物，尽管加官进爵，但依那然不过是灾为了嘲笑他们的手段罢了”
“那些英雄呢？”
“不，没有英雄哦，在灾的教育里，它们所对抗的人类，是昂脏的，无耻的，而灾才是正义的那一方，它们的屠杀行为都被抹去，变成了人类自己的过错。而人类，则从一出生就要接受奴化的教育，接受灾的洗脑，让他们自愿成为食物，自愿成为灾用来孕育下一代的母体。”
“我似乎明白为什么现在见不到反抗的人类了”
斯露德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看向蒙迪尔法利，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迷茫
“那么，蒙迪尔法利小姐，这样的人类还有拯救的必要吗？听您的说法，即便拯救了人类，也依旧会出现您所说的那些事情吧……那些卑劣的事情……”
“……”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闭着眼，朝斯露德点点头。
“曾经我认识一个小女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不过是个人类，不过是个孱弱的，无力的人类……”
“斯露德啊，你可以想象吗，在没有希望的世界里，在被焚毁殆尽的废墟里，以曾是人类的身躯，背负起通向希望的道路，她的朋友们，伙伴们，都在烈火中化作了灰烬，但是啊，那个曾身为人类的女孩，她独自背负着烈火，挺起了身躯，在我的面前击落了星辰，贯穿了吞噬一切的烈焰——”
“海姆达尔吗？”
没有回答，一片寂静
蒙迪尔法利的微笑在黑暗中，如同太阳一般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