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的孩子长大，也许会跟你一样吧，不过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了，他们肯定已经不在这世界上了。”人鱼松开怀里的书，指尖像抚摸珍宝一般触碰着书页，“可你找到了这本书……我一直都不记得，无论是暗无天日的时候，还是她给我这里的时候，要不是你，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兰迪低下头，水中的自己是多么脆弱苍白的表情，他看到自己空茫的绝望，看到自己被幻境唤起的惨烈苦笑。
“你不用这么说，那应该是你的记忆，与我无关。”
人鱼陡然激动地回过身：“不，那不是我的，我一直没有去寻找，那是她的记忆，而你，你从她的记忆里找了出来，你把它放在了我触手可及之处，兰迪，只有你可以，你来到这里，是宿命！”
兰迪迷茫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人鱼凝视着兰迪，唇角微微弯起，她最后留恋地抚摸了书页里那几行字，松开了手。
书本破碎成光点，她极轻地探出了手，抚摸了下兰迪的脸庞：“是啊，你还不知道。”
兰迪僵在那里，人鱼的温度比人类的温度低很多，他却感觉无比的暖，让他无可适从。
“你……”
人鱼收回手：“孩子，你该走了。”
“我无法杀掉你……”
人鱼彻底笑了起来，极致的美丽，混杂着种族的骄傲：“孩子，除了她，没有人类能杀掉我。”
几乎是刹那，人鱼用自己如凝脂般的右手，狠狠地抓开了自己胸口的皮肉，冰蓝的血液溢满她的纱衣，胸腔跳动的并非心脏，是一块蓝色的宝石。
兰迪扑上去握住她的手，他感觉自己在地狱边缘，再度失去了什么宝贵又无法描述的事物，可那只手远比自己蕴藏着更强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
他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你不要，不要死…….”
人鱼的笑容变得苍白，却未曾消失：“傻孩子，迷宫里的怪物们是不会死的，我们都给了她代价……”
她的血流的很凶，大片大片地流到水中，纵使已到生命的边缘，她还是把那块蓝色的宝石塞到了他颤抖的手里。
“我太累了，我不能想起来……”
“太晚了，我去找，也找不到他们了……”
“孩子，你不能往下走了，她把你送过来就是想让你活下去……”
“我死后，又可以变回那个样子……那个样子…..寂寞……但是……”
真好呀。
她拥有天空、大海与陆地，在梦里，她是一切的王，一切的主。
哪怕那并不是她心之所寄，但她，并不知道。
人鱼闭上了双眼，兰迪手中紧握着那两颗宝石，他没有哭，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与白光不同的蓝色包裹了自己，一点点地远离了她。
远离了，那幸福又悲惨的人鱼。
……
法则在颤抖。
王座上的女人在黑暗中倾听，毁灭之刃发出轻鸣之声。
人鱼，死去了。
还使用了献祭的方法改变了法则，那个少年，即使她不付出代价，也可以救下来了。
她想起那条高傲的人鱼，趴在她的王座边缘，像个孩子一样厉害的嘴，却藏不住温柔的眼底。
她深吸一口气，打了个响指，黑暗的十九层点亮了烛火，精致的油画抹去尘灰，华美的红毯染回血色，锈迹斑斑的王座重现辉煌。
等待良久的女巫，掩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勾起妖娆美艳的笑容。
停止的时间，再次流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