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家?”
缇米手中拿着只剩下几片绿色残片的法杖,歪着头看着我,脸上似乎是不解的表情。
她手中的法杖上,绿色的魔法水晶只剩下了与法杖相连的一小块,其它部分都已经变成了散落一地的碎片,绿色的光芒早已消去,变得暗淡无光。
“熊孩子啊!真是个熊孩子啊!”
我双手抱着头,心痛地无以复加。
“救人……”
缇米将几乎只剩下一根木棍的法杖扔掉,嘴里蹦出来两个字。
“原来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啊!那你也好好听一听我之后说的,这东西很值钱的,非常非常值钱啊!”
“钱?”
缇米歪了歪小脑袋,脑后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看来缇米对于金钱并没有什么观念。真不知道这是布莱勒教育的成功还是失败了,缇米这么小,就知道要救人,已经有了基本的善恶观,可是却不明白钱的价值。
不,这么一比较起来,反倒是我这个比缇米大好几岁的人像个拜金主义者似的。
我可是主角!这个魔法水晶的价值对我来说,对我长远的主角之路来说,只能算小钱而已。我可是在到王城没几天,就弄坏了一件价值五亿克利的铠甲,以后相同价值的东西说不定还会弄坏更多。所以说,这么点钱,不值一提。
唉,怎么感觉越说越心酸的样子。
“伤心?”
缇米说着,走到我面前蹲下,两只手撑着脸颊看着我。她的脸上毫无表情,可是我能从她眼里看到好奇与担忧。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脸上湿湿的,这些湿润的液体早已变得冰凉,还差一点就要干涸了。
我哭了?什么时候?
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刚刚从幻境中醒过来的时候,眼眶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温热,鼻头也有过那么一瞬间的酸疼。我揪起法袍的袖子擦了擦,将脸上的液体全部擦干净,可是眼眶还是有一些干涩的感觉。
“缇米,你说,她们应该很快都会醒过来吧?会醒的吧?”
施术的核心已经被破坏了,那一直散发着的绿色光芒也已经没有了,今天我总算是做到了该做的事,做到了一个主角该做的事了。
曾经的那种无力感还萦绕在我的心头,可是为什么呢?心里隐隐有一种快要压抑不住的喜悦,就要爆发出来,为什么呢?为什么?
我不愿意摆出欣喜若狂的姿态,那不是身为一个主角应该做的事情,可是此刻我却快要抑制不住地想仰天大吼一声,然后笑上个三天三夜。
“哭了?”
缇米俯下身来,凑近我的脸,捏起自己的袖子,轻轻在我脸上擦拭着。
随着她的擦拭,我才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眼眶里又盈满了温热液体,鼻头又开始酸痛起来。只是一瞬间,那些温热的液体便突破眼皮的防线,决堤一般涌出。
“乖乖……不哭……不哭……”
缇米一边擦拭着我的眼泪,一边摸着我的头,不停地安慰着我。
然而我却像没听到一般,任由泪水在脸上滑过,嘴紧紧抿着,发出无声的哭泣。
眼泪决堤的情况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在缇米擦干了我脸上的泪水之后,我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便又将这种情感都压在了心底。
不过,哭了也就哭了吧,至少今天,我基本上做到了主角应该做到的事情,基本上只靠我一个人,便拯救了所有的人。
中了这个魔法的人醒来的过程出乎意料地快,仅仅过了十分钟不到,被缇米安放好,靠着门柱的薇儿便率先醒了过来。
她直起上身,扶着自己的额头,眉头紧紧皱着,一副头痛的样子。
“没事吧?”
我牵着缇米走了过去,轻声询问道。
然而薇儿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她才放下手,眼睛也在醒来后第一次睁了开来。她微微笑了一下,露出的是和平常一样的笑容。
“我没事。”
她轻轻摇头,轻松的笑容就像刚刚只是普通地睡了一觉似的。然而经历过幻境的我知道那有多可怕,那仿佛亲身经历一般的场景足以让人终生难忘,幻境里的一切感观都真实地不能再真实,甚至比真实还要更加真实。
那幻境里的东西,已经让薇儿感到了害怕,从她睁开眼的那一刻起,眼里不时闪过的痛苦就已经将她完全出卖。她在幻境里,也一定看到了什么让她十分痛苦的事情。
第二个醒来的是莹,她就靠在薇儿旁边的另一个门柱上,在醒过来的时候便睁开了眼,只是她那莹莹的绿色眼瞳里此时满是惊慌。
她左右四顾,像受惊的兔子般游移着闪躲的目光,似乎她看见的东西让她十分害怕。
“莹?”
我轻轻唤了一声,但是莹却突然惊得跳起。没有惊呼和叫喊,她沉默着,以极快地速度逃进了别墅里,然后便蜷缩在了大厅的墙角,身子还在瑟瑟发抖。似乎感觉不安全,她又将一旁的椅子拉过来,挡在了身前,并且同时将自己的眼睛用手蒙了起来。
在她的想法里,大概蒙起眼睛就看不到别人,别人也不会看到她吧。
丽兹第三个醒来,她的苏醒十分平静,仅仅是长舒了一口气。不过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我还是有些担忧,走过去将她搀扶了起来。
“怎么样?”
我问。
丽兹摇摇头,除了脸色苍白以外,似乎也看不到其他的异样。
“没什么,就是看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而已。”
她说着,再次长出了一口气。
“有多可怕?不会可怕到尖叫吗?”
“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
她轻笑着,白了我一眼。
不公平啊,在幻境里,我可是已经害怕到呐喊了啊。
“洛斯,你哭了?”
丽兹看着我,突然问道。
我撩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支支吾吾地道。
“没……没有,可能是看见太可怕的东西了吧。”
我说着,别过了头去,不敢直视丽兹的眼睛。说实话,我现在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丽兹,那幻境将我的心态再次拉回了几十天以前,那种深深的受人摆布的无力感实在是太难受,难受到每次想起都能感受到像心脏被紧紧攥住一样窒息的痛苦。
“刚刚是怎么回事?你好像,已经醒来很久了?”
丽兹苍白的脸色稍微有了些好转,不过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便过去将公主扶了起来,让公主靠在她的身上。
“那当然是……”
我兴奋地说道,想将我刚刚殴打杰斯坦伯爵的英姿讲述出来。可是话到嘴边,眼前却又蹦出了丽兹的身体被巨灰熊爪洞穿的画面,那像雨一般下落的血液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将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嗯?当然是什么?”
“啊,是……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我就醒了,这个法杖也被人砸坏了。”
我摸着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指了指地上几乎只剩下一根棍子的法杖。
丽兹看着法杖皱了皱眉,露出困惑的表情,但是幸运的是,她也不再问了。
为什么要将刚刚的事情隐瞒呢?我也不知道,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有些过于危险了。这其中牵涉到欧罗伽,还有他口中的那个伪神,一切的事情都还不明朗,如果牵扯其中的丽兹再遇到如同巨灰熊那样的事件,我真的会自责到死的。
在我们说话期间,公主也悄然转醒。只是刚刚睁开眼睛,她便一把抱住了丽兹。
“哇啊啊啊,丽兹姐姐!好可怕啊,好可怕!”
丽兹轻拍着公主的背,边拍边安慰道。
“没事,没事的公主,已经没事了。”
可是公主仍旧抱着她,而且哭得更凶了。
“哇啊啊啊,丽兹姐姐,我梦到你们都变成了土拨鼠!”
“土拨鼠?”
我摸着头,对公主害怕的点有些不明所以。
“公主小时候被土拨鼠咬过,所以相当害怕土拨鼠。”
丽兹转头向我解释道,不忘轻抚着公主的背安慰她。
看反应,我们几个人里面公主应该是看到了最不可怕的幻境吧,可是却是哭得最凶的一个。
唉,万恶的养尊处优的贵族阶级!
不过,总算是抓住了公主的一个弱点了。
“对了,洛斯,杰斯坦伯爵呢?”
安慰了公主一会儿,丽兹突然向我问道。
“不是在那里么……”
我手指着灌木丛边缘,可是那里除了留下一滩血迹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诶,那家伙跑了?”
没想到那个被我拍了两板砖,能躺倒在地像虫子一样蠕动的胖子,居然还有力气逃走?
“算了,他袭击了公主,很快会成为全国通缉的对象,总有一天会抓到的。”
丽兹叹了口气,便又继续抚着公主的背安慰起了公主。
……
那一晚过后,乌坦斯城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我们又再次踏上了去往精灵部落的路途。
按照公主的意思,杰斯坦伯爵留下的大部分财产都被换成物资派发给难民了,剩下的充公,用于乌坦斯城的建设。同时,公主也将埃利斯派回了帝都,并且带上了她的亲笔信,乌坦斯发生这么大的事,还是要向夜皇子交待一下的。
只是在踏上路途之后,我心里却有一种轻微的空荡感,就像是忘记了什么似的。不过既然这种感觉很轻微,那应该就是无足轻重的事情,所以我也就懒得管了。
而我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乌坦斯城那幢老旧的贵族宅邸里,刚刚睡醒的基拉猛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有些无聊地看向窗外。
“唉,洛斯兄弟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上路啊?为什么还不来通知我?”
说完,他便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边走嘴里边大声喊道。
“帕里斯大厨!昨天吃的烧烤章鱼腿再来一份,当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