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才知道,莹一直心心念念想让我对付的是多么恐怖的一个东西。那一口龙息,便让精灵族倾全族之力凝聚的防御罩险些破碎,如果我去对付它,恐怕还没靠近这个巨大的生物,就会被烧得渣都不剩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幸好我没有太过自大,而是一直敷衍着莹,不然真让我去对付这条火龙的话,到时就下不来台了。
坐在我前一辆马车上的莹小脸煞白,两只手紧紧扣着水缸边缘,看来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火龙如此恐怖的实力。只不过,在她碧绿的眼中却看不见多少恐惧,更多的,是一些难以言喻的失落。
这样的眼神使我全身一颤,熟悉的感觉爬上我的心头,思绪不禁回到了几十天前。当丽兹的身体被巨灰熊爪穿透的时候,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那是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我想那个时候,我的眼神一定也和莹的一样吧。
四散的火焰渐渐消弭在空气中,散发着绿光的防御罩依然坚挺,只是那刚刚降下的温度又在缓慢回升。防御罩上的绿光在极力压制着空气中的热量,但收效甚微,就连马车行进时扑面而来的风都是灼热的。
火光闪现,红色的鳞片反射着明亮的光,耀眼而灼目。吐出一口龙息之后,巨大的生物扇动着翅膀,停在防御罩外,金黄的瞳眸看向眼前散发着绿色光亮的罩子,似乎没有进一步攻击的意思。
绿色光团还在从各处飞起,以更快的速度融入防御罩中,维持着防御罩的运转。但是在那些升空的绿色光团中,却突然夹杂了一道绿色的流光。不知是从何人手中,一道利箭破开灼热的空气,笔直地射向巨龙的眼睛。箭上附着着狂暴的绿色魔力,在离得十分遥远的我的眼中看来,都十分的醒目。
只是眨眼间,绿色箭矢便冲破了防御罩,射向了防御罩外朝里张望的黄金瞳。但是,没有任何用,在碰到火龙身体外缠绕的火焰时,箭矢连带上面附着的魔力都被烧得渣都不剩,泯灭在了灼热的空气中,那金黄的瞳眸甚至都没有眨一下。
不过有人带头反击,必然会招致更多人的跟随。一时间,无数带着绿色魔力的箭矢破空而起,直取火龙的双眼,数量竟然比正在上升的绿色光团还要多。
早就听闻精灵们的箭术精湛,但是真正看到的时候,却又被那铺天盖地同时射向同一个目标的箭矢所震撼了。那是无数道绿色的流光,划破空气,显出绿色的轨迹,每一道箭矢上涌动的魔力都狂暴得令人心惊。可是尽管这样,也能看出所有箭矢都是朝向火龙的眼睛的,就像从火龙的双眼发散出的无数条绿色轨迹。
这么多的箭矢同时射来,即便火焰能烧掉一些,但总归会有漏网之鱼,凭借那狂暴的魔力,应该足以对火龙造成伤害。但,仍旧没有什么用,百米长的双翼只是用上了一些力气,重重地挥动了一下,火与风混杂在一起组成的强劲气流便将射来的箭矢全部阻隔在外,根本不能靠近火龙哪怕一分一毫。
防御罩在这股气流下震颤,但最终还是坚持下来,并没有崩溃。那些射向火龙的箭矢,有不少直接被火浪烧成虚无,而剩下的则被强劲的风力吹得偏离原本的轨迹,失去了控制一般四散落下。但是无一例外,这些被吹散的箭矢,落下时基本都被烧得只剩下一半,上面附着的魔力也消失不见,不知是被火焰泯灭还是自行消散了。
尽管反击没有任何用处,但还是有不少附着绿色魔力的箭矢破空而去,接连不断,所有的目标都是指向火龙的眼睛。那被火红色鳞片覆盖的身躯,似乎除了眼睛,也找不到其他的弱点了。
像是对这样的攻击感到厌烦,火龙扑扇着翅膀,迅速升空。大量的箭矢被火焰和风浪挡下,其余的也都打在了火龙的下颚上,但也只能溅起一片火花,爆裂的绿色魔力根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火龙的翅膀舞动,裹夹着大量的火焰朝着精灵之木的投影飞去,绕着虚幻的树干,它盘旋着,飞向黑夜的天空。带着长长的尾焰,巨大的红色生物冲破了精灵之木的树冠,再次悬停在了空中。
“吼!”
火焰爆发,如同黑夜中的太阳,火龙发出震天般的吼声,缠绕着它的火焰升腾而起,一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就像浓郁地化不开的火焰色墨汁。
那样的高度,就算箭矢能够到达,也没有丝毫威胁了,但是火龙的攻击却完全可能击破精灵族的防御罩。接下来是生死存亡的时候,能感觉到,气氛霎时间凝重了下来,就连不断上升的温度也停止了攀升。绿色光团仍然在接连不断地上升,不停地补给到防御罩中,反击的人倒是没有了,所有人都在努力稳固那散发着绿光的防御罩。
可是出乎意料的,火龙并没有攻击,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发光的防御罩,半透明的眼睑眨动,金黄的眼睛里是让人看不懂的色彩。虽然气氛仍然凝重,但是从火龙的眼睛里,却看不出任何生气的样子,似乎它也不打算再继续攻击。
使劲挥舞了两下翅膀,火龙再次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然后,便带着全身旺盛燃烧着的火焰,向着南方飞去了。
看着缠绕着火焰的百米长的肉翼,我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作为存在了近千年的种族,精灵族的防御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是那巨大无比的火龙所带来的恐惧却是实实在在的。
“真……真可怕,这条龙发什么疯?突然跑来大闹一场?”
我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注视着远去的火球。
“不,不是发疯哦。”
薇儿也和我一样看着那条龙的背影,只是在她的目光里,却有一些不知名的光彩。
“这条龙的眼睛里,有悲伤……”
薇儿说着,又抬头看了一下夜空中精灵之木的虚影。
“悲伤?”
我顺着薇儿的目光看去,精灵之木的种子飘荡在空中,发出的莹光照亮了树干和树冠,那粗大的浮世之藤上,无数的花朵已经闭合,但组成的颜料长河却愈发显得流光溢彩,美丽至极。
“悲伤?你该不会是想说,它是来吊唁精灵之木的吧?”
我指着天空中的精灵之木虚影笑道。虽然是笑,但却笑得很勉强,火龙吐息的一幕仍然萦绕在我心头,经历过那一刻的人,估计短时间内都是很难笑出来的吧。
“哈哈哈哈,丽兹姐姐,你看,那条龙的尾巴好长,看起来好蠢啊!去掉翅膀简直就是个大号的土蜥蜴了,哈哈哈……”
在我们的前方,公主指着远去的火龙背影,对着丽兹说道,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车上掉下去。而丽兹脸色苍白,只能勉强挤出笑容回应公主的笑声。
对不起,我收回前言,还是有天不怕地不怕而且没心没肺的人的。
“吊唁?也许吧,谁知道呢?”
薇儿耸耸肩,目光仍旧注视着天空中精灵之木的投影,黑色的眼睛流转着说不清的光彩,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随着火龙的远去,绿色光团升起的频率也慢了下来,到最后,已经几乎没有人朝着天空释放这样的魔法了。但是那早就已经稳固的防御罩却并没有就此消散,而是散发着绿光,和空气中的热量做着对抗。空气中的温度每下降一些,防御罩的光亮就会暗淡一分,直至完全恢复火龙到来之前的温度时,防御罩才闪了一闪,悄然消融,组成的魔力也逸散在了天地间。
回过神来的我们继续驾驶着马车向东行驶,在几分钟内到达了柯尔特族长所说的水渠。
水渠是从附近的河流引来,供应着精灵族日常的用水需求。在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精灵拿着木桶在此处打水,奔走到各处灭火。
我们也立刻下车,取出几只木桶,先将车上的三口大水缸装满,然后载着满满的三缸水去往火势最大的地方。虽然精灵们大多不认识我们,但也很自觉地上来帮忙。
最让我惊讶的是,向来养尊处优的公主居然也挽起袖子,提着木桶在水渠旁帮忙,提不动木桶的时候,她甚至用上了魔力强化手臂。丽兹提着一只木桶跟在她身边,不停劝说,大意是公主身份尊贵什么的,不适合干这样的重活,不过公主看起来玩的很开心,对丽兹的劝说置若罔闻。
就算是身份比不上公主,丽兹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贵族呢,但是她也毫不客气地提着木桶到处救火,就连当初在贫民区的时候,让她干重活也没有任何的推脱。丽兹,大概是贵族中的一股清流吧。
就算是夜晚,温度也没有比白天低多少,这大概是因为火龙刚刚来过的缘故。顶着暑气,救火的运动一直干到了大半夜,才渐渐将部落内火势较大的几个点给扑灭了。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上了黑色的痕迹,那是被浓烟熏出来的。
公主和丽兹急急忙忙赶往下一个火场,而薇儿早已不见了影子,莹虽然还在和最后一处火苗作斗争,但公主玩得太欢而把缇米托付给了她,使她束手束脚,看来扑灭这一处火苗还要一会儿。
我当然不会那么傻,接连灭了几处火之后,我早就累得快要瘫痪了,鬼知道公主哪儿来的那么多的精力。
于是,我找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准备躺下来休息一会儿,但是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却打断了我的动作。
“使者大人!”
女孩的声音,异口同声,是两个人。
我转过头,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两个精灵族的少女,两人脸上都沾上了一些烟尘,看起来刚刚也是在帮忙救火。
“你们是……米内特和杰西卡?”
我看着面前两人,惊讶地说道。
两名精灵族的少女点点头,咬着嘴唇看着我,欲言又止。
糟了,不会是我想偷懒被发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