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霍尔山脉不像现在，那时整条蜿蜒数千里的山脉上都是郁郁葱葱的树，到处都充满着生机。”
红色的光芒闪烁，火龙的声音里充斥着怀念，静静地向我述说着三百年前精灵族举办的啦唔节。
“精灵族会事先采摘好大量的凤铃花，将花瓣晒干，等到节日当日，他们会把晒干的花瓣收集起来，加水捣烂，制成颜料。所有参与啦唔节的青年男女会聚集在精灵之木下，沾取颜料涂抹在树根上，而已婚的精灵族人则会在一旁祝福。”
火龙轻声讲述着，声音中夹杂着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精灵之木繁殖最为旺盛的时候，情况大概就和外面这个虚影差不多。每一秒钟都有成千上万的种子从枝头飘落，夜晚的时候看去，就和这虚影投射出来的一模一样。”
火龙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在为无法再见到真实的那种景象而惋惜。
“那……精灵之木真的已经枯萎了吗？”
我忍不住问道，因为没有进入过霍尔山脉，所以我不知道当初那无比震撼的精灵之木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唉……枯了，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枯了。”
火龙发出一声叹息，红光停止了闪烁，良久，它才继续说道。
“不过，我能感觉到，她还活着！”
“她？”
她是谁？沃亚纳特女神吗？
火龙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驱使着徽章静静漂浮到了窗户边，似乎是在仰望着天空中那巨大的精灵之木虚影。
“曾经，我是个不详之兽，天生操控火焰的能力让我只懂得破坏，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来灾难。”
火龙的声音在暗夜里回荡，带着微微的颤抖。
虽然我很想说，你现在也什么改变呀，一来就迫使精灵族搬家，打个喷嚏都能烧毁了他们一半的屋子。不过我还是没敢说出来，毕竟它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神的斗争是古来便有的，并不是那个伪神现世后才出现的新鲜事物，说起来，就和人类的战争一样！我能使人恐惧，所以我将其他生物的恐惧当做力量的源泉，有的神便视我为异端，高举正义的大旗追杀我。”
这让我想起来，布尼托亚斯的国王荒淫无度，所以冯里斯以一种莫须有的借口入侵了托利瓦尔，占领托利瓦尔之后，他们甚至举起了推翻昏庸统治的旗帜继续向东进军。不过说起来，布尼托亚斯的国王是否昏庸，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想要的，不过是金钱和土地而已。
“难道说，最后是沃亚纳特女神救了你？”
我忍不住发出疑问，注意力逐渐放在火龙讲述的故事上。
“你猜的没错，最后我逃到了霍尔山脉，她出现在我面前，劝退了所有追杀我的神。她告诉我说，心恶才是真恶，只要没酿成大错，都是可以被原谅的，所以她才出手救下我。”
“那沃亚纳特女神不介意你利用人类的恐惧获得力量？”
徽章上的红光迅速闪烁了一下，似乎是在摇头。
“她说，恐惧也是人类自然产生的情绪的一种，她利用人类的信仰和我利用人类的恐惧，本质上并没有区别。真正评判是否是异端的，只有看获得的力量被用来做了什么，而不是看力量是通过哪种情绪获得的。”
“哇，这女神……比欧罗伽那家伙的三观正多了！”
徽章转向了我，似乎是看了我一眼，让我背脊一寒。
“虽然你不是沃亚纳特女神的信徒，也不是精灵族人，但是擅自评价神明，可是容易遭天谴的！”
“别吓唬我啊！还有什么天谴能让我比现在还惨吗？”
火龙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说得也是。”
其实，相比于我频繁受伤，我更同情这条火龙。以前被其他神追杀，现在又被阿莱亚女神追杀，纵观它的人生，大概就是一个被追杀史，试问还有邪神混得比它惨吗？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除了聊曾经的历史，我和这条火龙似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它是力量强大的生物，与人们信仰的神是同等级别，而我虽然见过不少神明，但是充其量也就是见过很多神迹的普通人类而已。像刚刚那样，神和人同处一间屋子，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天，就已经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事件了。
“啊……那……那个，有其他神的消息吗？那位大姐好像说，是要去联络其他神的。”
终于我还是打破了沉默，硬要说有共同语言的话，那就是我和火龙都曾屈服在那位大姐的淫威之下。
“小子，你够大胆，敢叫那个女人大姐？也不怕她突然跳出来暴打你一顿！”
徽章从窗口慢慢飘了回来，拿龙形图案的那一面对着我，闪烁着嘲弄似的红光。
“你好像很怕她嘛。”
“谁说的？她不过就是一个继承了神明力量的人类小女孩，我只是受了点小伤，暂时……不对，我只是出于对时空之神的尊敬，不想和她闹翻而已。”
火龙慌忙地解释，红光的闪烁也变得不规律，其实它是想说暂时打不过她吧。
“您也挺大胆的，叫她小女孩……”
如果火龙没有受这么重的伤，还会听那位大姐的吗？我觉得答案是肯定的，毕竟那位大姐的气场不是一般人能抵抗的，神也不行。
“不过，她叫我留下来也是对的。以我的伤，根本帮不上任何忙，还不如跟着一个人类安心静养。”
“但是，好像跟着我也不能安心静养吧？”
“起码这几个月是没什么危险，等我的伤势好些，对付受命而来追杀你的人类还是绰绰有余的。”
原来那位大姐有这么精妙的安排吗？我本以为她只是看我不爽，然后顺便把替我说了一句话并且受伤变成了废物的火龙硬塞过来，打算对我们不管不问的，没想到她考虑得还挺周到。
不过，我为什么总感觉，她真的只是想把我们两个完全帮不上忙的家伙放到一起，然后让我们自生自灭呢？
“跟着你也算有优势，只要有人对我产生恐惧，我的力量就会强上一分，恢复得也就更快。哎呀……这么一想，那个女人的安排似乎也挺不错的嘛。”
既然火龙都这样说了，我姑且相信那位大姐并没有放弃我们，只希望这并不是火龙的自我安慰。
发现了跟着我的种种益处之后，火龙似乎显得很高兴，兴奋的红光一直闪个不停。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精灵族因为它的到来而搬家之后，它并没有向精灵族解释。因为它知道自己已经被阿莱亚女神盯上了，所以需要大量恐惧的力量。
拿精灵族的恐惧作为力量来保护精灵族，这也算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典范了，只是很可惜，阿莱亚女神盯上的似乎另有其人，火龙只是被利用了而已。
唉，想到这里，我对它的同情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
只是，那个被阿莱亚女神盯上的人，她又去了哪里呢？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也没来看过我，难道是已经悄悄走了吗？是去……指挥冯里斯的军队攻打赫尔曼城了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闭上了眼睛，意识渐渐沉入睡眠之中。
……
精灵族的清晨带着一股清甜的气息，因为靠着高大的霍尔山脉，海风被山脉所阻，因而这里并不会出现天气骤变的现象。就气候来说，十分适宜人类居住。
只是，如果霍尔山脉没有变成现在这样，精灵族应该还住在大山里。
安静地睡了一晚后，我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至少可以自己下床走动了。莹来给我送早餐的时候，差点惊掉下巴。
“洛……洛斯大人，你你你你你……”
我走过去接过莹手里装着米饼的木盘，回到床上坐下，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没什么大不了，以前肚子都被捅穿了，照样很快就恢复了。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事。”
然而事实上，我现在还虚弱得很，仅仅只是恢复到了能自己走路的状态。
“明明刚开始全身骨头都碎了的……”
莹轻声嘀咕着。
“啊？什么？莹你说什么？”
“啊，没有没有，丽兹小姐说不能告诉你的。其实洛斯大人，你不用担心，你的骨头在第二天就全部合拢啦！”
看来，我这次受的伤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地多。我赶紧在自己全身各处摸了摸，发现并没有骨头错位或者畸形，才放下心来。
“既然洛斯大人你都能自己走路了，那今天就好好享受啦唔节吧！”
莹说着，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包袱里拿出了一件绿色的斗篷。斗篷是披肩式的，看不出用的什么材料，尽管用金线镶了边，仍然只是极轻的重量。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的节日服装，父亲吩咐了人，这几天赶工帮你们做的呢！”
“族长大人这么有心？”
“历史上受邀参加啦唔节的外人可不多，父亲说是为了感谢你们赶走了火龙。”
我接过了那件斗篷，抬头看向窗外，看着那高大的巍峨的精灵之木虚影，突然觉得，沃亚纳特女神庇护下的种族的节日，应该会很有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