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精灵之木的虚影,笼罩着这片土地,灰白的房屋都仿佛泛着光一般精神。几乎所有的精灵族人都走出了家门,聚集在了小镇中心的广场上,他们穿着清一色的绿斗篷,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微笑。
精灵族人最爱向外人展示自己的魔力翅膀,不过此时,在这飘散着清甜空气的早晨,没有一个人主动运用魔力展开翅膀,因为节日的重头戏是在晚上。但是哪怕是在预热活动的早晨,所有的精灵族人也都在翘首以盼着,聚拢在石制高台的周围。
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族里的青年男女,那些辈分稍大一些或者已婚的,都已经被派去支援赫尔曼城了。这些青年们都穿着崭新的绿色斗篷,和他们平时所穿的不一样,每个人身上的斗篷都用金线绘出了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大概,是他们在节省魔力不能展现魔力翅膀的白天,用来展示自己的另一种手段了吧。
在中心的石台上,早早地便放置了一个木桶,由一块块两米高的木板拼接而成的高大木桶,与其说是桶,倒不如说是缸。在这木桶里,盛放着浓稠的红色液体,那是火龙和我说过的,由凤铃花晒干后再加水捣烂的用来祈福用的颜料。
族长柯尔特站在这一大桶颜料前,他也换上了新的斗篷,表情庄严而肃穆。
“咳咳……”
柯尔特掩嘴咳嗽了两下,本来还有些吵闹的中心广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各位,又到了这个时节,又到了,精灵之木繁育播种的时节!你们都是族里的年轻人,是精灵一族未来的希望,所以,今天是属于你们的节日,是属于精灵族未来的节日!”
“喔……”
高台下一阵欢呼,几乎所有人都从嘴里发出了兴奋高昂的声音。
莹拉着我躲在一旁的屋檐下,看着台上演讲着的柯尔特。
“你不过去吗?作为族长的女儿,你站近点也无所谓吧?”
我看着莹,只见她畏畏缩缩地躲在我的身后,一点儿也没有到广场里去的意思。
“不……莹是没有资格参加这个集会的,能够参加的,都只有凝聚出翅膀并且达到了十六岁的成年精灵。”
“你还没有十六岁吗?”
我问道。但是莹的脸随即便红了起来,轻声细语地回答道。
“那个……莹还没办法凝聚出翅膀。”
哦,我差点忘了,莹是精灵族百年难得一见的废……奇葩来着,但是靠能否凝聚出翅膀来评判人,也太过肤浅了一点。
莹眨了眨眼,盯着高台上柯尔特,对我说道。
“倒是洛斯大人,您被邀请参加啦唔节,理应过去才是。穿着这身崭新的斗篷,您一定能在晚会上大放异彩的!”
我看了看她畏畏缩缩躲在我身后的样子,就像是生怕被同龄人看到一样,要是我去到广场上,这小丫头躲哪儿呢?
“不用,这里视野挺好的,我就在这里看看好了。”
我将视线转回了高台上,轻声回答道。
要是以前,有这样出风头的机会,我一定会屁颠屁颠上前去,甚至不会考虑到自己会不会出丑。但是那位大姐和火龙为我描述的即将到来的危机告诉我,有时候,低调一点也是好事情。特别是……自己的身后还站着人时。
柯尔特的演讲还在继续,这吸引了我的视线,让我没有发现莹突然变得彤红的脸颊。
“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你们是精灵族的孩子,也是伟大的森之女神沃亚纳特的孩子!让我们为沃亚纳特大人祈福,赞美她的美丽与善良!”
柯尔特似乎说到了激动处,高举着双手,脸上满是虔诚,向着霍尔山脉的方向拜了一拜。
“赞美沃亚纳特大人!”
广场上所有的人也都变得激动起来,他们跟随着柯尔特的动作,高举着双手,朝着霍尔山脉的方向虔诚地膜拜。就连我身边的莹也不例外,她也顾不得将自己暴露在同龄人中,高举着双手,口中唱着祝词,拜向霍尔山脉。
我一时间有些尴尬,当所有人低下头时我就显得格外显眼。曾经的我肯定觉得自己仿佛身处高处俯瞰着万民,但是现在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从人群中暴露,后果到底会怎么样。
也许,是我对于人类太过害怕了。他们在跪拜阿莱亚女神时也是这样,再罪孽深重的人也都会双目澄澈不带有一丝杂质,神的力量就是源于这样的信仰。也正是这种信仰,让他们对神谕深信不疑。
尴尬让我越发地不自在,我只好学着他们的样子,双手高举,拜向霍尔山脉。
“你在干什么?”
火龙的声音在我心中响起,阻止了我朝拜的动作。
“我……我拜一拜沃亚纳特女神啊。”
火龙叹了一口气,声音严厉了起来。
“你可不能拜,她是不会接受并非自己信徒的人的朝拜的。”
“为什么?”
还有神不愿意接受人的朝拜?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并非她的信徒,也就不在她的庇荫之下,你拜她,会让她觉得受之有愧。”
火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息,但是这句话却让我再也拜不下去了。如果沃亚纳特女神还活着的话,一定十分挂念聚集在这儿的她的信徒们吧。
广场内的朝拜结束了,抬起头的精灵族青年男女们又变得吵闹起来。真正的祈福阶段开始了,每个人都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木碗,排着队,一个一个走向了高台。
柯尔特族长沿着族人搬来的梯子爬到了大木桶的边缘,接过排着队递过来的木碗,弯腰在大木桶里盛起一碗颜料。得到那一碗颜料的人则会兴奋地跑下高台,径直跑向自己居住的房屋边,用手沾着那碗颜料,沿着墙根涂抹一圈,最后碗里剩余的,则会被他们泼在自家门上。
一时间,整个精灵族小镇开始被红色的颜料包围,每家每户的墙根处都成了鲜艳的红,宛如这片土地在顷刻间换上了红裙。
“那是凤铃花晒干之后做成的颜料。”
莹见我看得专注,忍不住在我耳边解释道。
“不过这种颜料保质期很短,被风吹干之后就会失去原本的颜色,如果不是阴雨天的话,估计到下午就看不到了。”
莹说着,看着那些兴奋地往自家墙上泼着凤铃花颜料的人,眼里似乎有些羡慕。
“虽然没参加过,但是你好像很了解嘛。”
我对着莹说道。但是听到我的话,莹却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在这儿等等我!”
没有等莹回答,我便走向了广场,径直朝着给族人分发颜料的柯尔特族长走过去。
“柯尔特族长!”
因为上高台的台阶被排队的精灵族人占满了,所以我只能从正面爬着上去。虽然有些不礼貌而且差点弄脏莹刚给我换上的斗篷,但是想要插队的话,也只能从这个地方上去了。
听到我的声音,柯尔特族长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他让族人稍作等候,从梯子上跳了下来,面对我时立刻堆起了笑脸。
“哎呀,是使者大人呀,本来是想邀请你参加晚上的晚会的,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
作为使者,代表着布尼托亚斯,我还是勉强换上了笑脸。
“柯尔特族长,听说,这是你们精灵族的祈福活动?”
“使者大人也有兴趣?”
“不是,是我们公主啦,她想要体验一下精灵族的习俗,觉得这样有助于加深两国友谊,所以派我来向您讨一碗颜料。”
与各种各样官方的人打交道,我也学会了各种各样官方的说辞。果然,听到我的话,柯尔特族长立刻让人拿来一个木碗,优先给了我一碗颜料,从高台上下来的时候,精灵族人也都纷纷给我让路。
有了官方背景,就是不一样,连这种小小的事情都能够有优先权!
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莹,我笑着将那一碗颜料端到她面前。
“来,走吧,去你家涂颜料……啊不对,是祈福去!”
莹似乎有些惊讶,但在惊讶过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不……不行,如果被父亲发现我明明没有资格参加啦唔节,却擅自在家里涂上凤铃花的颜料,他一定会生气的!”
唉,没想到这个柯尔特族长还真是顽固啊,不就是没有翅膀么,有那么严重吗?
“行吧,去我的住处涂,行吧?”
反正我是我去要的颜料,涂在我住的房子外面,应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吧。
莹犹豫了一会儿,内心似乎在挣扎,但是最终,想要进行这项精灵族人人向往的祈福活动的心理胜利了,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涂抹颜料的过程并不怎么快乐,凤铃花的颜料十分粘稠,用手蘸取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甚至有些恶心。所以于我而言,这项祈福活动并不怎么开心。
但是莹却对这碗颜料十分满意地样子,她用颜料涂了满手,蹲下身子,沿着墙根一路抹过去,时不时还发出孩子般的笑声。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开心,而且,这本就是她应该享受到的开心,可是现在对她来说却似乎变得有些奢侈。
沿着房子涂了一圈,碗里还剩下大半,莹开心地笑着,将这些颜料向房门泼去。浓稠的液体在房门上四溅开来,像一朵盛开的凤铃花,映着周围灰白的石墙,显得异常鲜艳。
只是变得同样鲜艳的,还有莹慢慢红起来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