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族全族的目光都定格在了我的身上,里面有猜疑,有困惑,也有愤怒。
“这就是布尼托亚斯的使者大人,难道说他和火龙是一伙儿的?”
有一个精灵如此说道。
“哼,说什么帮助我们驱赶火龙,原来都是骗人的!”
另一个精灵这么说道。
“我看呐,他们一定是和火龙勾结,好骗取我们的信任和帮助!”
又一个精灵接着说道。
我在他们的目光下全身僵硬,局面在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让我不敢轻举妄动。
“老哥,你搞这么一出,我现在成为众矢之的了怎么办?”
我在心中呼唤着火龙,但是火龙却久久没有回应我,我能感受到它已经醒来,但是铜制的徽章却如同死一般静寂,没有任何回答。
精灵族人自发地组成了一个圈子,将我们围在了中间,仿佛是为了不让我们逃跑一般。
看到这种阵势,公主和丽兹都紧张起来,目光变得警惕。莹也停止了哭泣,张开双臂挡在我的身前,大声对着她的族人说道。
“大家别冲动,这一定是误会!”
面对这个刚刚凝聚出美丽翅膀的少女,有些精灵族人犹豫了,但是另一些却情绪激动起来。
“那条火龙逼得我们不得不北迁,还放火烧掉了我们那么多屋子,这是一句误会就能解释得清楚的吗?”
一时间,人群中附和声四起,大有把我当做敌人看待的意思。
“洛斯,刚才,到底怎么回事?那条龙是从你手里飞出去,然后又飞回你手里的吗?”
丽兹看着我问道,她手中的细剑紧紧握着,我能看出她并不想和精灵族动武,但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中,一切都很难说。
我轻轻点了点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隐瞒丽兹也没有意义了。不过这种情况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决定做点什么缓和紧张的气氛。
打是不能打的,毕竟是盟友,如果一旦动起手来,布尼托亚斯就会彻底失去精灵族的帮助。虽说以前我的嘴炮从来没有成功过,但是作为主角,我肯定至少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嘴炮技能吧,不说感化精灵众人,让一切误会烟消云散,但我想维持一下局面应该是没问题的。
于是,我踏前一步,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那个,大家听我说……”
“这个人整天在部落里闲逛,游手好闲,还经常色眯眯地盯着我们族里的女人看,一看就知道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大家把他和火龙一起赶出去!”
我的话才刚说出口,另一个声音便在人群中响起,并且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有些人手中已经开始发出绿色魔力的光芒了。
不对不对不对,我的嘴炮都还没开始呢,他们怎么就一副要动手的样子了?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是主角一通嘴炮,大家幡然醒悟羞愧难当,最后握手言和,一起共创美好的未来吗?最坏的情况也是会安抚好其他人的情绪,争取到解释的机会和时间的吧!
人群中有几个人的魔法都几乎要脱手而出了,公主和丽兹已经摆好了迎战的姿态,莹挥舞着手臂徒劳地做着解释,精灵族和布尼托亚斯的联盟,在这一瞬间都几乎要破裂了。
“住手!”
湖面上传来一声大喝,声音中参杂着魔力,铿锵而有力。柯尔特族长展开了翅膀,沿着湖面飞了过来,可以看出来,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还未完全掌握飞行的技巧,但好歹是安全飞到湖边了。
人群自觉地分开一条通路,那一部分已经开始凝聚魔法的精灵族人也收回了魔力,不过那些盯着我的眼睛里,仍然饱含着猜疑。
柯尔特族长沿着人群中的通路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的翅膀仍然没有收起,浩大的魔力一直支持着这恐怖的消耗。
丽兹和公主一直保持着迎战的姿态,但是柯尔特看着我的目光澄澈,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最起码他不会和其他的族人一样,激愤得想要对我动手。
于是,我绕过了丽兹和公主,走到了前面来,和柯尔特对视着。
一方面,我相信他不会对我动手,另一方面,我也还是想试试我的嘴炮技能,因为曾经的失败几乎都是没有机会好好地表现,现在面对着精灵族的领导人,是最佳的动用嘴炮技能的时机。
“族长大人……”
“使者大人,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等等,我又被抢白了?就不能好好让我嘴炮一下,然后一边落下感动的泪水,一边说着“我错了”,最后加入我的队伍和我共创美好未来吗?
“好吧,你问吧。”
我妥协了,目前局势的确紧张,嘴炮技能还是放到以后用吧。
“你知道霍尔山脉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还有精灵之木枯萎的实情吗?”
柯尔特问道,他的目光直射着我,好似要将我看穿,似乎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当然知道答案,就算用猜的我也能知道,沃亚纳特女神被阿莱亚女神打败,并且被封印在此处,霍尔山脉得不到沃亚纳特女神的庇佑,逐渐荒废,就连沃亚纳特女神的本体,也因为她被封印而枯萎。
但是我不能说出来,这是足以激起全部精灵族愤怒的事情,如果我告知了实情,他们一定会提着刀满世界找阿莱亚女神算账,据说狂热的信徒都是这样的。
我支吾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我的答案。
“抱歉,我不知道……”
柯尔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又重新亮起。
“那么,能请那位火龙大人出来和我说话吗?”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在心中呼叫了一下火龙,和刚刚不一样,火龙回复的声音很快传来。
“告诉他,那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
火龙的声音透露出一股疲惫,就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觉一样地有气无力,可是这家伙明明才睡了一整天。
“呃……那个,火龙说,您的问题的答案,他也不清楚。”
火龙的想法和我一样,都是不愿激起精灵族对阿莱亚女神的愤怒,因为那样并没有任何好处。
柯尔特族长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末了,又点点头。
“我明白了,沃亚纳特女神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我也明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了身。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却能从他的背影中感受到一种悲痛,那是类似于火龙绕着精灵之木飞行时,嚎叫所发出来的悲痛,仿佛常年以来依靠的精神支柱倒塌了一般。
“各位精灵族的同胞,沃亚纳特女神的信徒们!就在刚刚,精灵之木的光芒消散之时,沃亚纳特大人……陨落了!”
柯尔特的声音也带着同样的悲痛,如果不是在这么多族人的面前的话,如果不是作为一族之长领导着一整个族群的话,恐怕他现在已经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了。
精灵族人们一开始都仿佛愣住了一般,不可置信的表情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紧接着,随着第一声啜泣响起,哭声立刻连成一片,几乎所有人都跪倒在地,有的人在嚎啕大哭,有的人则仍保持着不可置信的神态。
我现在终于知道那股强大的魔力完全消失意味着什么了,那意味着一位神明的陨落,而沃亚纳特女神的陨落,几乎代表着整个精灵族信仰的崩塌!
我也愣住了好一会儿,过了半天,我焦急地向火龙问道。
“沃亚纳特女神真的死了?”
火龙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良久,才给了我肯定的回答。
“可是,不是说只要还有人的信仰,神明就不会真正死亡吗?”
“只要还有人的信仰,神位便会一直存在,神位之上的神明可以靠着神位永世存活。可是一旦某个神明散尽魔力,自己选择走向末路,尽管神位仍在,但这个神明却会永远消失了,而神位则会静待下一个神明的继承。”
火龙的声音中也带着悲伤,声音仿佛沉重了百倍。
“很快,就会有下一个神出现,然后继承森之女神的神位,重新成为精灵族的信仰。”
我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哭声渐起的精灵族,陷入了沉思。
我是个没有信仰的人,尽管有着阿莱利亚教祭司的身份,但我并不信仰阿莱亚女神,反而在老头和那位大姐说我身上有着阿莱亚的祝福时,我的心中升起过一丝的反感。虽然我曾天真地认为,女神的祝福是主角应得的东西,但是事实证明,那所谓的祝福,不过是一种控制的媒介而已。
信仰真的那么重要吗?我感受不到,可我却能切身地感受到他们的悲伤。
“沃亚纳特女神陨落之前,曾给我降下最后一道神谕!”
柯尔特族长强忍着悲伤,一字一句地诉说着。
“沃亚纳特女神说,以后的路,望我精灵族珍之重之;若有下一任森之女神,望我精灵族待其如旧;她曾以火龙为友,所以望我们消除己见,和平共处!”
我看着柯尔特的背影,心中似被什么刺到了。
信仰是重要的,如果柯尔特没有足够的信仰,他的背影不可能在蕴含着悲痛时还如此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