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紫色的光幕从冯里斯军营里升起,直冲天际,所有在赫尔曼城城楼上的布尼托亚斯士兵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奇景,但不久后,光幕落下,一切归于沉寂。那一天,赫尔曼新上任的守备长官布莱勒派出了无数探子去冯里斯军营探查,又连续派出三名斥候向夜皇子报告情况,一次是那巨大的山丘被夷平,一次是冯里斯军营里传出的打斗声,一次是后来升起的紫色光幕,不过出于谨慎,他并没有下达攻击命令,而且一向聪明的夜皇子也未传回任何指示。那一天,冯里斯的史册被彻底改写,史上用时最短的政变在一天之内完成,议会成员包括其家族的直系亲属悉数被抓,议会在第二天宣布将所有权利移交皇帝,议会正式解散。为了防止引起全国性的骚乱和掌控他们手中的资源,薇儿并没有下令杀掉他们,只不过,属于帝王的权利,完整地回到了冯里斯国王手里。
同样是在那一天,某几个虽然和冯里斯政变没有直接关联,但各个方面却息息相关的人,已经离开精灵部落,到了乌坦斯城附近。
……
“徒弟,给我倒杯水!”
我高声叫嚷着,用手枕着脑袋,躺在木制的车厢里。短尾鸟拉着的马车行走在官道上,颇有些颠簸,不停地左右晃动着,而我则百无聊赖地看着车顶,忍不住打着哈欠。
听到我的话,伯恩立马从身后拿出水袋,又掏出一个木制的杯子,倒满水递到我面前。
“师父,请喝!”
自从离开精灵之木的那片山谷之后,伯恩便做了我的徒弟,虽说我并不觉得以我的能力可以带好徒弟,但我是主角,所以应该没关系的吧。当然,如果不是伯恩这小子抱着我的大腿不松手,让我在全体精灵面前下不来台,差点被误以为是我欺负了他的话,我肯定不会收他为徒的。
“这水怎么还冒着热气?”
“啊,师父,我怕喝生水对您老人家身体不太好,所以刚刚停车休息的时候加热了一下!”
“那现在岂不是很烫?”
我皱着眉,看了伯恩一眼,虽然没觉得他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但总感觉自己已经垂垂老矣连生水都不敢轻易喝的样子。
伯恩立刻惊觉,连忙将木杯收回。
“抱歉,师父,我现在就给你吹吹!”
我撇了撇嘴,将因为教不了他什么东西而在心里升起的一丝愧疚压了下去。然而这时,马车的颠簸突然达到了顶点,车轮似乎撞到了一块石头,整辆车腾空而起,车体倾斜。
很不幸的是,车体倾斜的方向,正好是我头枕的方向,伯恩手捧着的水杯中的水洒出,尽数落在了我的脸上。
“啊……烫烫烫烫烫……”
我猛地跃起,拍打着自己的脸,滚烫的热水使我的脸上传来无法忍受的刺痛。
“啊,对……对不起师父!”
伯恩显得很慌张,但他仍然比我镇定地多,绿色的魔力在他手中聚集,转变成了清凉的风吹了出来,使我好受了一些。
我松了一口气,颓然地靠着车壁坐下,用手当做扇子不停地向脸扇着风。
“喏,给你,将身上的水擦擦吧!”
丽兹在旁边递过来一方丝巾,对着我说道。
“喂,丽兹!为什么你能这么淡定啊?我可是被热水烫了啊!我受了重伤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
“只是脸变红了,远远没到受伤的程度吧?而且也是因为你随意地使唤伯恩才被水烫了,只能算你咎由自取!”
丽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语气一点也称不上友善。
“喂!他是我徒弟诶,师父使唤徒弟有什么错吗?”
伯恩在一旁耸了耸鼻头,轻声说道。
“可是师父……今天上午你都让我给你倒了十三次水了!”
“咳咳……那个……十三次好像的确是有点多了哈。诶,你不说师父我都没发现已经喝了这么多水了呢!快停车,我要下去小解!”
最后一句我是对着充当车夫的库洛说的,当然,作为公主的侍卫,库洛并没有理会我。
“你给我坐在车上好好反省反省!”
丽兹一把将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的我揪了回来,拧着我的耳朵厉声道。
伯恩虽然没有再说什么火上浇油的话,但我却感觉他在偷笑。哼,这个徒弟,以后一定要严加管教!
车内还有一个偷笑的人,是坐在丽兹身旁的公主,她看多了我被丽兹教训的糗样,但此时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自精灵之木所在的那片山谷出来之后,公主变得开朗了许多,不再是死气沉沉一言不发,除了面对我没有好脸色之外,对其他人都还蛮和善的。当然,除了面对我之外……
我开始有些后悔当初用那种办法将装睡的她叫醒,看来我还要被她霸凌很长一段时间了。
由于在精灵之木的山谷之中时,所有的精灵族人都被强制性地唤出了魔力翅膀,造成的后果便是那些魔力低微的人患上了魔力缺乏症,因而我们借了两辆马车给精灵族,让那些患上魔力缺乏症的精灵乘坐。没办法,相比于常年蜗居在霍尔山脉下的精灵一族,布尼托亚斯制造的马车要平稳地多。
莹也在那天之后患上了魔力缺乏症,如果真的要进行比较的话,莹的魔力强度在精灵族中应该算是最低的了。但是,不知为何,莹没有与我们同乘一辆马车,而是选择了和她的族人待在了一起。在山谷中凝聚出了那样美丽的翅膀的她,现在一定会受到族人们的追捧吧,让她和自己的族人待在一起,也许对她而言也是好事。
不过让我惊奇的是,看起来只有十岁大的伯恩,居然没有患上魔力缺乏症。按理来说,精灵族中魔力低微的一般都是孩子,年龄越小则魔力强度越低,就越容易透支魔力而患上魔力缺乏症,但伯恩这小子的魔力强度似乎是处在全精灵族平均水平线以上的。这着实让我震惊了一把,而且也让我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在他面前提起这事儿了,因为显而易见的,就魔力强度而言,我连伯恩都比不过。
“前面已经能看到乌坦斯城了!”
正在我思索间,传来了驾车的库洛的声音,他兴奋地一拉缰绳,催使着短尾鸟快速前进。在野外好几天了,成天吃的是干粮,虽然是加热过的,但那也比不上去到城里喝一碗热乎汤来得舒适。
听到库洛的话,我将头伸出窗外,远远的便看见了一大段乌黑的城墙。在那座城墙里,我第一次遇见了欧罗伽,也是在那个时候,欧罗伽便悄悄附在了我的身上了。可能,从那个时候起,就注定了我会在霍尔山脉山脚下,遇见神明交战的那一幕吧。
我叹了一口气,收回了脑袋,但是伯恩却趴了过来,双眼略带好奇地看了出去。
“噢……那就是布尼托亚斯的城市吗?看起来,比我们部落还要大呢!”
“像这样的城市,布尼托亚斯有好几十个呢!位于正中心的帝都,可比这座城市还要大得多!”
丽兹耐心地解释道,对待伯恩比对待我温柔多了。
“是吗?”
伯恩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芒,将头转向了我。
“师父,我们会去布尼托亚斯的帝都吗?”
会去帝都吗?唔,反正我又不愿意上战场,当然是要回去帝都的。可是,有的人却一心想着往赫尔曼跑,比如布莱勒,比如……丽兹。
我悄悄瞥了一眼丽兹,发现她神色平静,似乎已经忘了不久前想要上战场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她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虽然有很多事情拖住了她的脚步,但是一旦有机会,她一定会想尽办法重新踏上父亲和兄长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会……会啊,到时候我带你去帝都参观参观,悄悄告诉你,我在帝都王城里有关系户,说不定能带你到国王的城堡里看看。”
伯恩的眼里再次发出亮光,我能感觉到,既收服火龙之后,他打心底里敬佩我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师父,我原以为你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没想到还挺有能量嘛……话说,师父,这个使者的身份,是不是也是你靠关系弄来的?”
“喂!你把师父当成什么人了?一无是处又是什么意思?小心我把你逐出师门啊!”
伯恩这才悻悻地闭了嘴,低声叨咕了一句“师父心眼真小”之类的话,我现在在认真的考虑到底要不要把这个徒弟逐出师门。
乌坦斯城越来越近了,等城墙在我们眼中变得高大巍峨之时,才能勉强看清楚,城门口外竟然列着两队仪仗队。第一次来到乌坦斯城时,乌坦斯领主也是这样,带着浩大的仪仗队等待着公主的座驾,难道说这短短的时间里,乌坦斯城的新领主已经上任了吗?
马车靠近了城门口,仪仗队开始挥动手中的彩旗,更有奏乐的声音从城楼上传出。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从城内走出,边走边高声笑道。
“乌坦斯城新任领主普内特·瓦尔特,参见公主殿下!”
这位瓦尔特领主健步如飞,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马车附近,库洛赶紧操纵着短尾鸟停下。
我撩开窗帘看了这位领主大人一眼,发现他虽然衣着华丽,但眉宇间并无富态,看上去四十来岁年纪,却骨瘦如材,不似曾经的乌坦斯领主那样肥胖如球。
可真正让我惊讶的并不是这位身居高位的领主居然如此瘦弱,而是跟在领主身后走出来的青年人。同样瘦削身材,但这个青年却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儿折下来的草茎,一步三晃地向我们走来。青年身上最显眼的,是那头上裹得紧紧的一方黑巾,将他的脑袋完全地包裹住了。
“基拉!”
我看着那个晃荡着走过来的青年,不禁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