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心通明”是托利瓦尔家族流传下来的秘术,实际上,丽兹并没有正经地学过。只是两年前,托利瓦尔被冯里斯围困的时候,丽兹曾见过自己的哥哥使用这一招,冲入敌阵,救回了陷入危机的父亲。
“剑心通明”讲究的是以身为剑,将自己的全部,包括魔力,都化作手中的剑,达到心气神合而为一的境界。所以,丽兹扔掉了手中的细剑,是因为细剑终属于外物,无法和自身达到合一的地步。
然而,当初丽兹见到自己哥哥使用“剑心通明”时,手上明明握着重剑,这说明,练到一定境界,哪怕是外物,也可以和自身达成合一的状态。到那时,不光是武器,身周的所有都会成为以身化剑的一部分。很明显,丽兹并没有练成这种境界,甚至使用这一招都十分勉强。而且,若非老者刻意给她留足了时间,让她慢慢将魔力运起和转化,她根本就用不出这一招。
狂风呼啸着,跟随在丽兹的身边,风浪旋转,化作风矢,与她一同直刺向老者。可面对丽兹的攻击,老者岿然不动,甚至脸上仍然笑眯眯的,不由得让人觉得丽兹那声势浩大的攻击只是小孩过家家一般。
事实上,丽兹也没想打败老者,她只是想争取一点儿时间,好让我和公主迅速逃离。但是,从始至终,老者就没对我和公主表露过半点的兴趣,在他的眼中,似乎只有丽兹,和丽兹的剑术。
不知道这老头以前在托利瓦尔公爵手上败得有多惨,竟然对托利瓦尔家的剑术如此痴迷。
“呵呵呵,气势不错。但是你要弄清楚,‘剑心通明’最终的目的是融剑为己身,而不是以身化为剑,讲的是‘合’,而非‘伤’。你这种程度,不过是刚刚入门而已。”
老者说着,伸出右手,五根手指弯成爪状,迎向了飞速而来的丽兹。
丽兹化作一道蓝色的闪电,穿梭在风矢之间。她失去了细剑,转而将两指并拢,以指为剑尖,向老者刺去。
浓郁的深蓝色魔力从老者的指尖透出来,他猛然将五指合拢,正好捏住了丽兹并拢起来的两指。没有爆炸,甚至没有一丝声响,丽兹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而老者也保持着伸出一只手的姿态,两人仿佛陷入了静止。
唯一能够证明眼前的画面没有静止的是那扩散开来的蓝色魔力,两股截然不同的蓝色魔力冲撞到一起,如同水波一样四散开来。然而随着魔力的散开,四周的风浪渐渐平息,就连因为丽兹的气势而形成的那几道风矢,也在扩散开的蓝色魔力的冲击下消弭于无形。
然而只有老者和丽兹才明白,这简简单单的一次交手,其中夹杂着多少比拼和试探。
丽兹努力将魔力输送到两指之间,想象着自己化作了一把剑,然而刚刚老者的话却让她的内心有了些许动摇。“剑心通明”的最终目的,不是以身化剑,而是以剑为身。对,她所见到的,自己的哥哥曾经使用过的这一招,与老者所说的完全相符,那全然不是自己现在的状态。在她看来,自己现在,只不过是用身体在拙劣地模仿着兵器罢了。
魔力输送到指尖,却完全凝聚不起来,被捏在老者手中的作为剑尖的两指,没有丝毫的杀伤力。然而,作为剑身上最危险的一部分,剑尖是剑杀伤最强的地方,若被人捏在手中,定会将那人的手骨切开、粉碎,进而刺进他的胸膛。
可丽兹做不到,明明想象着自己那并拢的两指就是剑尖,可老者的话又萦绕在耳边,使她的想象崩毁。两指无法递进分毫,那不是剑尖,只是拙劣地模仿着剑尖的两根手指头而已。
“托利瓦尔小姐,从你的剑术来看,你根本不配拥有这个姓啊……”
老者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五指加上了几分力道。
丽兹脸上显露出痛苦的神色,并拢的两指间的魔力一瞬间崩溃,若非手指被魔力强化过,在这一捏之下,她的手指就会完全粉碎。
不再强求递进,丽兹抽身后退,双指从老者的手中脱离。她双脚蹬地,再次反身压上,以指为剑,戳向老者面门。
老者引以为傲的是他自身的速度,和那深邃到令人发寒的魔力强度,可面对丽兹的攻击,他这两样优势都没有动用,挡在丽兹身前的,只是一面薄薄的魔力盾。
凝聚着蓝色魔力的手指戳在魔力盾上,只是激荡起一圈涟漪,丽兹对这面小小的魔力盾,竟然连一丝伤害都无法造成。
丽兹愣了一瞬,但很快,第二指、第三指接二连三地戳了过去。魔力盾上的涟漪一圈接着一圈,但就是没有丝毫破损的迹象。可以明显看出,魔力盾薄如纸片,那不断荡起的涟漪就是证明,可凝聚了丽兹大半魔力的指尖却怎么都穿透不了。
“啧,连这么薄的魔力盾都打不破,这一招,你练的何止是不到家啊……简直丢人,丢你们托利瓦尔家的人……啊哈哈哈!”
老者没有动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丽兹击打着魔力盾,满是笑容的脸越来越扭曲。他曾经败于托利瓦尔公爵手下,今天,这笔账,他终于要从对方女儿的手中讨回来了。但他并不满足于击败托利瓦尔家的剑术,他要的是,从内心上将托利瓦尔家的剑术传人,完全击垮。
丽兹眼眶有些微红,甚至连她的瞳孔都变成了红色。她看着面前的魔力盾,眼底有着深深的不甘,那曾经无时无刻不存在于她脑海里的冷静,此刻正在渐渐远去。
“啊……”
丽兹大吼一声,左右手均抬了起来,两手的食中两指并拢在一起,其上凝聚的魔力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如同出剑一般,两手交替地向着魔力盾点去,每一指都像是全力刺出的一剑。
指尖与魔力盾相接,发出“叮叮”的脆响,魔力盾上的涟漪也越来越多,变得越来越不稳定。终于在第十一指刺出时,传来了“嚓”的声响。魔力盾破了,在丽兹的这全力一指下破了一个洞,丽兹右手的两指狠狠地穿过了这个洞。
然而,在魔力盾的另一边,迎接丽兹的两指的,是老者的手,那双手上闪烁着幽蓝色的魔力,将丽兹的指头轻轻捏住。丽兹停住了动作,并非她想停住,而是老者的魔力缠绕上了她的整双手,使她动弹不得。
魔力盾渐渐布满裂痕,然后在“咔嚓”一声的轻响之中,碎裂了,化作了肉眼不可见的魔力融入了空气之中。
“既然招式如此不到家,这只手,不要也罢。”
老者看着丽兹的青葱般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说着。魔力开始大量涌入他的手掌,一方面是为了用魔力固定丽兹,使其不能逃跑,另一方面,是为了强化力度,力求能够将丽兹的手完全废掉。
这是老者刚刚想到的计划,他败在托利瓦尔家的剑术之下,那么他就让托利瓦尔剑术的传人再也无法用剑。
丽兹想要挣脱,可那幽蓝色的魔力就像涂满剧毒的藤蔓,让她的全身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者在手上加上了力道。
痛苦从指尖传来,丽兹仿佛能听见自己的指骨传来的“咔咔”般的声响,她只能徒劳地输送着魔力,尽力去强化身体。可是,相比于老者,她的魔力强度又是何其低微,怎么能够抵挡得住。
一旦老者捏下,丽兹的手指一定会变成肉酱,不论有多么高超的医术,都无法复原已经变成肉酱的手指。那个时候的她,又如何能握紧手中的剑?又如何,去收回陷落的托利瓦尔?
看着老者渐渐压下的手指,丽兹眼中充满了绝望,微红的眼眶中渗出了晶莹的液体。
“哇啊啊!”
一道人影飞了过来,不,准确的说,是砸了过来,伴随着某个人慌张的叫声。此人砸来的方向十分巧妙,正好对准了老者捏住丽兹的手。
老者吃了一惊,不敢再有过多的动作,本能般地放开了丽兹的手,抽身闪开。没了老者魔力的控制,丽兹的行动恢复了自由,但她却好似大病了一场,虚弱地委顿在地。
不用说,这个砸过来的人影自然就是我了。在老者抽身闪开之后,我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虽然有公主的魔力加持,但我还是感觉屁股摔成了八瓣。
远处,公主喘着粗气,保持着将我扔出去的动作,这让我再一次为公主魔力强化后的怪力所震惊。这之间的距离起码有五十米,而且公主还比我矮一个头,但她却轻松将我扔出了五十米远!
“哎呀,我的屁股!”
我揉着屁股站了起来,站的地方刚好在老者和丽兹之间。
丽兹无力般地坐在地上,眼角还挂着泪珠。发现砸过来的人是我之后,她才慢慢地抬起了头,微红的眼睛看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来。
印象里,我从未看见丽兹哭过,哪怕是谈到托利瓦尔曾经发生的战争,还是现在摆在面前的难民们的惨剧,她尽管伤心得要命,但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这一切,我都归咎于丽兹的坚强。
可现在,丽兹的坚强被打破了,当她引以为傲的东西被狠狠摔碎在面前的时候,所有的坚强都荡然无存。现在我才发现,丽兹并不是多么坚强,相反,她的内心脆弱而敏感,她每一次的努力不掉眼泪,只是出于习惯和作为贵族的坚守。
我咬紧了牙,转过头看着老者,看着他身上如同火焰一样缠绕全身的幽蓝色魔力,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了一句话。
“老家伙,我今天不打得你哭着喊爷爷,我就不叫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