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森林不算是个大森林,但是如果光用脚走的话,横穿这座森林也需要不小于一天的时间。
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座森林就这么突兀地横亘在了帝都与赫尔曼城之间。从森林中打通道路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的,所以,在这两座城市间修建道路的时候,绕过了希尔森林,从森林的北部环绕,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弦月状弧形。虽然增加了路程,但是这条路的安全性无疑更高,而且乘坐马车等交通工具的时候,在这条路程更长的路上却是更省时间。
当天色刚刚暗下来的时候,在这条因为战事而被暂时充当运输路线的路上,出现了一队身穿黑甲的骑兵,他们由赫尔曼城出发,向着帝都而去。
由于形势的不乐观,布里托亚斯大部分的军队都被派遣到了赫尔曼城,这样一支两百人的骑兵部队出现在运输道路上本就很奇怪,而且看他们的行军方向,竟然是朝着帝都而去,这就更加显得不可思议了。因为最近,只有帝都向赫尔曼派去的增援部队,而没有从赫尔曼向帝都回撤的部队。
尽管已经入夜,但是骑兵部队的急行军所掀起的烟尘还是格外地引人注目。士兵们胯下的土蜥蜴都被套上了黑色的甲胄,粗壮的四肢贴着地面迅速地舞动,虽然没有短尾鸟的移动那么轻快,但是单论速度和冲击力的话,两千只短尾鸟也挡不住这两百只土蜥蜴。
“停!”
领先的土蜥蜴猛然停下,跨在土蜥蜴背上的青年举起右手,示意部队暂停行军。
他虽然也穿着黑色的铠甲,但是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戴着头盔,而且那铠甲上有着金色的花纹,想必他就是这支部队的头领。可能是因为部队的规矩,青年的头发被刻意地削短了,但是那黑亮的发质能明显看出他是一个有着很高身份的人。
随着青年的手势,他身后的部队整齐划一地停下,土蜥蜴沉重的脚步声连成一片。
青年身后相隔几个身位的一人驾驭着土蜥蜴上前两步,对着青年恭敬地低下了头。他的铠甲明显和身后那数百人不同,有银丝印刻的花纹缠绕其上,彰显着他的身份。
“殿下,请问有何吩咐?”
沉闷的声音从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头盔下传出,随着他的动作,身上坚硬的铠甲不断发出“咔嚓”的摩擦声,和他的声音一同,成了这夜里最显眼的东西。
青年没有回答他的话,紫色的眼瞳转向了右手边的密林。幽暗的森林总是充斥着危险,但是同时,也可以躲避很多的危险。
“安德鲁!”
青年唤道。
“在!”
银丝花纹的铠甲动了动,再一次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如果你是公主……你会走哪条路?”
青年问道,紫色的眸子在暗夜中散发着神秘的光芒,然而却又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感。
听到青年的问话,安德鲁明显踌躇了一下,他无法揣摩出面前这位上位者的心思,如果回答错误,很有可能他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
可能是受到主人的感染,安德鲁身下的土蜥蜴躁动了一下,尖利的爪子在地上刨出了一个小坑。安德鲁摸了摸土蜥蜴的脑袋,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坐骑,一边决定选择一个折中的答案。
“对不起,殿下。属下不敢妄自猜测公主殿下的想法!”
他这样回答,用头盔下的双眼观察着青年的神情。
“你还是这样胆小啊,安德鲁!没有布莱勒那样一往无前的气势,所以我才不敢让你独自带兵!”
青年说着,嘴角勾起,丝毫没有因为对方这种投机取巧的答案而生气。
“是,殿下教训得是!”
安德鲁再次低下头,头盔下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不过于此同时,他也长出了一口气,因为看青年的神情,似乎是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追究了。
青年轻轻拉了拉控制土蜥蜴的缰绳,面向了希尔森林,紫色的瞳眸里一直散发着那种神秘的光彩。如果是熟悉布里托亚斯的人,肯定会一眼认出,那紫色的眼眸,正是布里托亚斯王族的魔法天赋的证明。
“走,我们进希尔森林!”
青年说着,一马当先,冲进了深邃的密林里。
安德鲁理了理土蜥蜴上的甲胄,一抖缰绳,也跟着青年冲进了森林里。他们身后的两百名骑兵沉默着,一个接一个地驾驭着土蜥蜴进入了森林。
一时间,整个希尔森林的北部鸟兽四散。
……
由艾利克斯他们生起的火堆还烧得很旺,不断摇曳的火光映照着四周,驱赶着夜色中可能有的危险。
夜晚在森林里生火虽然有着安全隐患,但是明显是个最为明智的做法。由火堆散发的光和热会使埋伏在夜色中的野兽不敢靠近,还能够在这阴冷的森林里提供温暖,而且还能让人方便地将食物加热。
不过对于掳走公主的那群人来说,生火反而会在漆黑的森林里暴露他们的位置,哪怕事后他们处理得再好,别人也会通过地面的余热追踪上来。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明显对自己很不利的举动呢?按照丽兹的分析,这些人恐怕本来的目的就是让人追踪上来,然后带着追踪而来的人在森林里兜圈子,拖延时间。
因为按照他们的计划,通过他们掩饰过的生火的痕迹而追上来的人,会是这个帝国的第一王子,艾琳娜公主的兄长,名为夜的那位殿下。
不过幸好追上来的是我和丽兹,并且将这些人制服了。
我和丽兹围坐在火堆边,借着火的热度烤着我们带出来的干粮。救下了公主之后,艾利克斯逃跑了,那几个被丽兹打晕的人也被我们弄醒后赶走了。尽管知道是敌国的人,但是我和丽兹可没办法将这么多人送回大牢里,况且还有一个昏睡不醒的公主。
公主躺在丽兹的腿上,脸上显得很平静,火光在她脸上留下一个个摇曳不定的阴影。艾利克斯说,公主是被他打晕的,不知道在被艾利克斯打晕的那一刻,公主的心情是否也像这样摇摆不定。
不过已经快一天没吃饭的我,对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只有在烤干粮的无聊时候才会想想,反正现在没有其他事,只好靠胡思乱想来转移注意力了,不然的话,不然的话……我会被巨大的饥饿感给吞噬的!
我看着眼前被树枝穿起来的两个米饼,不断吞咽着口水。平时看起来就没胃口的东西,这一刻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可爱和美味,甚至我都能闻到它们散发着的诱人的清香。
忍不住了!忍不住了!
我一边观察着丽兹,一边偷偷将手伸向还在烤着的米饼,企图悄悄掰下一块来尝尝。
“虽说稍微烤一下就可以吃了,但是现在的话,米饼中心还是凉的哦!冷热一起入口可是很容易拉肚子的!”
丽兹倒了一点水,为公主擦拭着脸颊,漫不经心地说出这么一番话。
我悻悻地收回手,看着丽兹专心致志为公主清理脸颊的样子,思考着她到底是怎么发现我想要偷吃的。
“丽兹,我都饿了一天了……”
我说,企图博得同情。
丽兹撇了撇嘴,对着我露出白眼。
“我也饿了一天了啊,稍微等一等又不会少一块肉,而且现在还昏迷着的公主可是什么都吃不到啊!”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丽兹这么一说,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反派的样子,好不甘心!反正我也打不过她,还是继续来转移注意力吧。
“喂,丽兹,关于掳走公主这件事情,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丽兹叹了口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森林的对面就是赫尔曼城,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听丽兹接着说下去。
“今天一大早,冯里斯的先头部队就已经抵达了赫尔曼城十里外,于此同时,前线溃败的布里托亚斯军队也都到达了赫尔曼城。这场战斗的关键,就在于是我们一方先收编完所有的士兵并重新布置好完整的防御措施,还是敌方先整顿好自己的军队,赶在我们之前进攻赫尔曼。”
“诶,不能放弃那些溃逃的部队吗?”
丽兹冷漠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放弃那些人固然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夜殿下想一辈子坐不稳那个位子的话。战争是残酷的,但是残酷中的仁义才能更好地收买人心。”
丽兹说着,眼角有晶莹闪动,被她不着痕迹地擦去。
我不知道她是否又想起了两年前的托利瓦尔,那个时候帝都曾经派出过大小两波增援。先出发的小增援不出所料地被拦下,根本抵达不了托利瓦尔城。而当准备充分的大增援上路之后,甚至还未到达托利瓦尔境内,就传来了托利瓦尔失守的消息。从传来情报到城邦失守,一共也才不过三个月而已。
就是因为这个冲击性的消息,国内才开始有了让老皇帝下台的呼声。
仁义是什么,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啊,那个,丽兹,干粮似乎烤好了!应该可以吃了吧?”
我从树枝上取下一块滚烫的米饼,小心地递给丽兹,看着她若无其事地接过,放在嘴边小口啃着。
战争那种严肃的话题,果然不适合我,我还是安安静静当个能填饱肚子就很开心的平民算了。啊,如果能混到一个混吃等死的贵族身份似乎也很不错。
我取下属于自己的那块饼,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准备狼吞虎咽来安慰一下我空了那么久的胃。
不过这部作品就好像是专门为了和我这个主角作对似的,当我将饼送到嘴边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就像是无数的野兽奔跑而过的声音,又像是洪水席卷而来的巨响。
不少鸟雀被这样的巨大声音惊醒,呼啦啦飞上天空,甚至还有一些獾猪一类的小动物顾不得危险,慌不择路地跑进了生着火的这片空地。
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着丽兹,发现她也是一脸惊异地看着我。
不过那洪流一般的声响却是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