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惘然和朱裳的相识,是从苏泠入城夺宫一日开始的。
苏泠逆天而行,靖难夺权这一惨奂人绝一事,却也引起了苏惘然和朱裳的一段情缘,可见缘分一事奇妙,常人难料。
夺宫那日,城内火光冲天,皇宫内人心惶惶,建文帝自焚大殿,不知所踪,宦官宫女纷纷乱作一团,都说燕王打入宫内了,一时间皇宫也是人间惨剧。朱裳害怕之余,却也觉得自己身为公主,理应照应宫内众人,是而在乱众中强作镇定地指挥众人避难。
而苏惘然处理了苏七的尸体后,便留在宫中找寻建文帝的密道所在,辗转之余,两人竟在一座已烧了大半的宫殿处遇上了。
大概是因为衣袍染血,手持长枪的形象看起来过于凶恶,一时间朱裳身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宫女宦官又慌乱起来,纷纷做势想要逃窜。
朱裳看着苏惘然,却没有慌乱,只是站在众人身前,护住众人,强鼓起心中勇气,面对着眼前看起来来势汹汹的男子。
他看起来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昂藏七尺,玉树临风般提枪而立,孤身一人却如同千军万马般气势如虹。
朱裳自幼偷看诗书无数,忽然眼前立着一个如同书中描绘的少年英雄,自己虽身处险境,不由得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李广,霍去病,赵云,薛仁贵,罗成,杨宗保等少年英雄的形象一下子划过自己心中,眼前英气逼人的男子,手握银枪,白袍染血,不正如书中所说的一般吗!
苏惘然见到朱裳,心中其实已经惊为天人,这尘世间竟有如此风华绝代的女子,如同九天之上仙子一般,苏惘然差点看得痴了,但是此刻不容苏惘然多想,便冷冷地开口,“你们神色慌张的,何许人也!”
“我是宁国公主朱裳!”朱裳这才回到现实,鼓起勇气,站直身子,大声道,“阁下又是何人!擅闯皇宫禁地!”
“原来公主千岁!在下燕王麾下右骑将军苏惘然,见过公主!”苏惘然见是公主,倒也不敢妄自造次,但是言语间却也没有相应的恭敬,反而逼近说道,“公主千岁,在下奉王爷之命,来接你等回府!”
这话当然是假的,苏惘然找寻密道不果,于是便在宫中搜寻,就是想找些类似朱裳身份之人,一道收押管理,也好打探些情报消息。
朱裳也明白,但是也无法反抗,只是说道,“无需劳烦将军,妾身自行回府!”说罢便转身,众人见一时无危险,也强作镇静地跟着朱裳。
苏惘然一个箭步跃到朱裳身前,“公主,在下军命在身,莫要让在下为难!”手中的长枪“无定”已一把挺出,拦住朱裳。
朱裳心中忽然来气,“燕王手下,岂有如此无礼之徒!需知君臣有别!”
“也罢,在下且问一事!劳烦公主告知!”苏惘然口中歉然的言语,但是仍然挺枪拦在朱裳面前。
“何事!”朱裳也是倔强,抬头看着苏惘然,不甘示弱。
“建文自焚大殿,之后逃往何处?”苏惘然手中长枪慢慢从朱裳面前移开,却指向朱裳身后的宫女宦官,隐隐有逼迫威胁之意。
朱裳忽然怒道,“英雄大丈夫,何须武力胁迫于弱女子和下人!”
朱裳心中对苏惘然的感觉也不由得矛盾起来,原来外表道貌岸然,竟然似是手段狠辣之人。
而苏惘然却对朱裳不惧武力、不畏生死的气度心中赞叹,面上还是冷淡,“在下的确一武夫,行事并无准则,但求结果!公主若是不说……”无定的刃坚已然慢慢靠近了朱裳身后一个已发抖得厉害的宫女胸口,只要略一用力,便可瞬间穿透。
朱裳看到,竟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气力,上前一把推向苏惘然,“你太过分了!我就是不知道,却又如何!”
苏惘然看到朱裳动怒,向自己冲来,倒也是傻了一般,竟被朱裳推得往后退了数步。
“争夺皇权,已经害死多少无辜人士!有百姓!有朝臣……”朱裳说得动气,一面走向发愣的苏惘然,全然无视周遭,“还不够吗!你们都入主皇城了!你们还想要什么!”
苏惘然像是傻了一般。
“你看看周围!你看看!”朱裳说得激动,竟然走上前用力捶打着苏惘然的胸膛,“这里还有什么生气!这里还有什么平安!你们就这么想要建文死吗!”
苏惘然喃喃道,“建文不死,王爷寝食难安!公主还请见谅!”
“他们不是叔侄吗!为何还会这样!”朱裳已经说得梨花带雨起来,脸上明珠泪垂,竟是如此楚楚动人。
苏惘然忽然不由得心中莫名一疼,强忍住这种奇怪的感觉,推开朱裳,“公主若是不知,在下去别处寻去!”
朱裳闻言,瞪着苏惘然,“你去寻呀!他在这焚烧的大殿里!你去寻呀!”说罢激动之余,竟转身向火焰中走去。
此刻,宫殿已烧得摇摇欲坠,朱裳头顶上方的几根大梁,几近烧断,眼看着即将坠落。
“公主小心!”苏惘然看在眼里,一声喝道,手中长枪一甩,往上抛去,刺住大火中的大梁然后身子向前一跃,一把将朱裳拥入怀中,一个转身,却见另一根几乎有一人粗壮的大梁倒下,眼看即将和两人撞上,千钧一发之刻,苏惘然又大喝一声,“公主快走!”用尽力气将朱裳推向一旁……
“将军!”朱裳被苏惘然推开后,被几名宫女扶过,却亲眼见着苏惘然对她回首淡然一笑,便顷刻间迎头撞上倒下的大梁,大梁虽被烧得千疮百孔,但也依然粗壮有余,一把将苏惘然撞飞数丈之远,数尺之高!
苏惘然落地还怦然有声,随即头破血流,到底昏迷不醒。
朱裳见状,惊呼着也要扑过去,却被宫女拉住,然后众人急忙退走了,朱裳虽然担心苏惘然,但也因乏力伤心,架不住众人,被带走,一面看着到底的苏惘然,一面眼中含泪,心中歉然之意,更甚。
苏惘然推开自己时的决然,就像一把利剑刺在自己心中,只觉得之前苏惘然种种所为,都不再是狠毒之辈,尤其是那回首之时的惨烈一笑,更像是万箭穿心,令朱裳心中,已断断抹不去苏惘然的音容笑貌!
将军!
妾身侮辱王爷,戴罪之身,何须你如此博命相救啊!
将军!
你千万不可有事!
不然妾身也不愿独活,惟有以死相报!
自此,朱裳心中愧疚之情,日益加重,但是因为身处深宫,加上苏泠登基入宫后连续数日的宵禁,朱裳根本没有机会出去,也没有法子探得苏惘然近况,只觉得是自己害了苏惘然,于是连续数日,也是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彩衣听到这,不由得大叹,|原来那几日苏泠受伤昏迷,原因竟是这般曲折,怪不得她询问其苏惘然的伤势之时,苏惘然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的。
现在才明白是苏惘然好面子,不想说出实情。
“那你后来有再见到他吗?”显然,彩衣相信朱裳和苏惘然应该还会有更亲密地接触。
“皇兄登基那日,远远见过一次,看到他安然无恙的样子,我心中才稍微好过些,不过之后,我们只见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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