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身在塞外大漠的苏惘然,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在皇上心中的一些微妙变化。
他决意将公主忘去,一心为皇上鞍前马后,为自己博取不世功名,自然一心只顾公事!
倒也不愧为修罗场当年的悍将,“天子门生”,在某些方面和苏泠一样,自律自制得紧,几乎已到翻脸无情的地步。
不过此刻,苏惘然的心情不算太好。
他眼下头疼的,便是这塞外大漠的情况。
每天风尘仆仆的,灰头土脸的,这几乎是他进入修罗场在苏泠手下做事后以来,外表最破烂不开的一次。
不过这些蝇头小事,在任务之中,苏惘然并不会太在意。
他真正在意的,是阿鲁台,蒙古太师阿鲁台!
这个阿鲁台,虽当的是太师,这个官职在蒙古族的政治编制中,几乎和大明的内阁首辅,前朝的宰相类似。
但是阿鲁台却也够挟蒙古可汗令蒙古诸侯!
自从太祖皇帝朱元璋推翻元朝之后,元顺帝逃亡于漠北,于洪武三年死于应昌, 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继位,逃往和林,史称“北元”。苏泠登机,永乐初年,东厂线报得知,蒙古遗族相互残杀, 遂分裂为鞑靼、瓦剌和兀良哈三部。三部之间虽在数月之内相互交战,但也时常联手侵扰大明边疆,昔日太祖皇帝因明朝初建,修身养息之余,对蒙古遗族采取通好之手段,封蒙古部落酋长为王,赐予金银布帛粮食等物品,争取相安无事。
但此一时彼一时,苏泠不是这么可以予以商量的人。
何况苏泠也不是个惧怕打仗的人。
此时国库丰厚,经费充足,粮食丰收,武器精良,所有的物资都准备完善,苏泠安有坐等蒙古上门之理!
不过苏泠还是打算先分化蒙古三部,继续让他们互相猜忌,怀疑,最好挑拨离间到互相生死不容,这样他大明铁骑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呢,苏惘然就来打先锋了。
此行他先打算光明正大拜访的,便是三部之内实力最强大的鞑靼部。
他打算明访鞑靼,让其余两部觉得大明和鞑靼部交好,之后再暗中探访瓦刺,兀良哈二部,挑拨离间也好,私通协商也好,以后,只怕三部之间,再无太平。
不过计划是万无一失了,苏惘然也是跃跃欲试,但是他在鞑靼所在之属地,呆了已有四五日有余,阿鲁台还是未召见他。
而这太师府和一些机要官员,苏惘然均重重打点过了,可是他依旧在驿馆中等候,苏惘然估计这不是阿鲁台手下官员不以通报,而是阿鲁台一行只想晾晾他苏惘然。
最好让苏惘然等得烦躁不堪之时,阿鲁台才于之相见,这样谈判之余,也好占据优势。
苏惘然怎么会等得烦躁呢!
他顶多有些无奈于这漠北的气候,但完全不会对猎物失去一丁点的耐性。
他倒觉得阿鲁台此举实在可笑,他若真以为这样怠慢几日,大明来使便会挫了锐气,那也未免太过儿戏了,他也不打听打听,苏惘然何许人也!
皇上派苏惘然前往漠北,显然也是想要蒙古人知道,大明,很重视此事!
不过苏惘然也想到另一可能,就是阿鲁台借怠慢苏惘然,来告诉蒙古其余二部,鞑靼部与大明也并非来往密切,若阿鲁台当真是如此用心,恐怕他对大明的态度,很有问题。
不过阿鲁台手下和苏惘然略有书信来往,毕竟苏惘然的金钱贿赂手段一流,又加上细作的线报,思前想后,苏惘然觉得阿鲁台并非想和大明闹僵,而且故作姿态而已,既想在大明面前保持一个高昂的姿态,来换得好处,也想在蒙古其余二部面前保持一种同仇敌忾的态度,两边都讨好,两边都不得罪,这样,也好不让大明达到离间的目的。
不过苏惘然并不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阿鲁台雕虫小技,如何和他抗争?
须知这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一事,还有哪些人能比汉人做的更好?
眼下,苏惘然只需要装作不耐烦,引诱阿鲁台中计而已。
果然,苏惘然一行人故作烦躁不到二日,第二日下午,阿鲁台便遣人来唤。
苏惘然欣然前去。
上路前,他就想好应付阿鲁台之法。
阿鲁台为人好大喜功,虽在蒙古人中的确也算文韬武略,但是,毕竟一鸡头而已!苏惘然在大明,可远远不之凤尾!
见到阿鲁台的时候,苏惘然心中惊讶,这需要怎样的父母,才能生得如此“人模狗样”的畜生出来,只见阿鲁台五短身材,肥头大脑,又是满脸横肉,当真如同西洋进贡的“哈巴”犬一般!但是心中虽然讥笑,却还是故意行了个大礼,“在下大明禁军统领左将军苏惘然,见过太师!”
阿鲁台见到苏惘然行了个大礼,不由得心中得意,笑道,“本座也是久闻苏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苏将军真不愧少年英雄,人中豪杰!”
“在下年幼无知,只是浪得虚名尔!哪入得了太师法眼!”
两人一时间也是互相吹捧,直吹得阿鲁台心花怒放,只觉得大明使者被自己治得服服帖帖,心中大是得意!
苏惘然继续吹捧道,“在下见到太师之威严,不禁想的我中原数百年前一不世英雄,此人与太师,有众多想象之处,在下心中敬佩!甚为太师激动!”
虽是自视甚高,不过阿鲁台还是知晓中原历来出人物,苏惘然此话一说,不由得让阿鲁台心中悸动,赶紧上前走近,问道,“不知道苏将军口中所说何人耳?”
苏惘然正色,缓缓道,“不知道太师可知道我中原历史上曾有一段纷纷乱世,名曰三国?”
阿鲁台自是粗鄙寡闻之人,自然不识得何为三国,但又不好明说,只得说道,“本座略知一二,倒像听听苏将军如何讲述?”
话锋一转,倒像是考验苏惘然一般。
苏惘然自然看透阿鲁台的心思,也不说破,只是一笑,“在下记忆浅薄,若有说错,还望太师不要取笑!”
阿鲁台自然连连摆手,“不会不会!”一时间兴趣被勾起,也挥手示意下人上酒,何苏惘然两人围席而坐。
苏惘然见阿鲁台兴起,便略一理思绪,缓缓说道,“此乃东汉末年,诸侯割据,民不聊生,此时间,天下终于出了一名英雄人物,曹操,字孟德,人称‘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此人文韬武略,胸怀吞吐天下之机,此后中原数百年,也不曾再出如此人杰!依在下看来,也唯有数人能于曹孟德相提并论,一位自然是我朝太祖皇帝,一位……”苏惘然看向阿鲁台,说道,“正是太师!”
阿鲁台此时听得心中正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般得得意,不由得也是捻须道,“不错不错!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此言甚好!甚好!”
苏惘然看着阿鲁台那张因为得意大笑而扭曲的狗脸,强按住心中反感,继续说道,“太师可知这位曹孟德,是如何称雄世间的呢?”不等阿鲁台回答,当然阿鲁台也没法回答,苏惘然继续说道,“曹孟德之所为,依我看来,可算是和太师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何妙得?”阿鲁台得意。
“曹孟德得以号令天下诸侯,最后一统天下,在其伊始,除了和太师一般韬光养晦,忍辱负重以外,最重要的便是他创业之后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官拜丞相,此后天下诸侯,也因此一一被曹孟德收服!”说道此,苏惘然故意朗声说道,一面看向阿鲁台。
阿鲁台心中也是震惊,曹孟德此举,不正是他现在所为!
可惜,他尚未能够夺取天下耳!
于是,心中好奇更甚,阿鲁台说道,“这曹操果然是不世豪杰,苏将军可记得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具体所为何事?又是如何取得天下?”
苏惘然见目的达到,不由得微微一笑,“太师,今日天色已晚,在下微薄言语,岂敢惊扰太师歇息,太师若不嫌弃,在下明日一早便来拜访!”
阿鲁台心中此时懊悔不及,早知如此,便早些请这大明使者来访罢了,当下也只好作罢。
苏惘然回到自己府邸之后,心中大笑。
不过随即也沉思起来,今日故意不言曹操之后的故事,一是吊吊阿鲁台的胃口,二来也是苏惘然并未想好之后该如何说得才是,毕竟苏惘然希望借曹操的故事,引得阿鲁台挑起蒙古遗族三个部落只见的争斗,是而曹操的故事,还得编排得好才行,不然曹孙刘三家争斗之事,曹操也有略处下风之时,苏惘然若是按照三国志所云来讲,怕是无法让阿鲁台心动。
于是苏惘然一夜未寝,已是想出了接下来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