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莉今天起了个大早，难得的。
她醒来的时候，气温还很低，小姑娘整个窝在被子里，嘴巴咬着自己淡蓝的长发，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女仆们鱼贯而入。她们端着脸盆、肥皂和长裙，举止优雅得体——比奥德莉还得体。
当公主就是这点不好，大家都觉得你连一根手指头都用不着动。更别提这些姐姐都是父皇亲自训诫过的。而奥德莉的父皇几乎把女儿看得比脑袋上的皇冠都重要。
在女仆们走近她床边时，奥德莉打了个哈欠，“早安，各位姐姐。”
领头的女仆长温和地微笑着，“随时为您效劳，奥德莉殿下。请您下床洗漱，沙维尔殿下已经在前厅等候您多时了。”
奥德莉一听，立马精神了，“大哥怎么起那么早？！该——可恶，我马上起床。”奥德莉慌忙收住那句差点就溜出嘴巴的脏话，翻身下床准备洗漱。
女仆长早就习惯了公主时不时的不合礼数的话，她只当没听见，弯下腰开始将肥皂浸水、毛巾打湿。在她身后，也有女仆有条不紊地开始为皮鞋上油，把梳子弄湿，奥德莉浑身不自在地扭来扭去。
“就不能轻便一些吗？”她嘟嘟囔囔地随女仆长摆弄，“我是逛奴隶市场，不是跟父皇去开会。”
女仆长再次温柔地笑了：“奥德莉殿下，准许您不带侍卫出宫已经是陛下的底线了。一想到您一个人走出去，而别人甚至不知道您就是公主，陛下一定会担心得不得了的。”
“是啊，会冲撞我啦、会不小心受伤啦、吃的东西会被下毒啦……父皇想太多了啦。”奥德莉抱怨着说，但她很快又眼睛发亮地看向女仆长，“说点儿有趣的事情吧，玛雅姐姐。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给你带回来呀。”
被称作玛雅的女仆长动作轻柔地将湿布覆盖在公主脸上，然后动作缓慢地擦着那张柔嫩的小脸，仿佛是艺术家在擦拭他的杰作。
她轻声细语地回答道：“您和大殿下安安全全、快快乐乐地回来就好。”
…
走在大街上，奥德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路上，她像只小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
整个帝国里也许只有奥德莉一个人，敢扯着王国第一顺位继承人、提温帝国的大皇子殿下、七星剑士、“苍蓝”骑士沙维尔·蒂格尼缇价值万金的披风，而要禀告给他的事情仅仅只是一只窜过屋顶的野猫。
沙维尔疲倦但不失礼貌地叹了口气。“奥蒂，那只是一只小猫……”
“我可以抱回去养吗？好可爱！”
沙维尔：“……”
“抓紧我，奥蒂，”沙维尔拉了拉妹妹的手，颇为无奈地说，“你要是走丢了，父……亲要了我的脑袋都不够还的呢。”
奥德莉撇了撇嘴，“你们怎么都这样嘛。哥，奴隶市场还有多远才能到呀？”
沙维尔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着奥德莉不再四处抓猫逗狗。“快了，好好跟着我走吧。这里人太多了。”
……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达了奴隶市场门口。奥德莉皱着眉头，不知为何，这个人声鼎沸的地方让她浑身不自在。倒是沙维尔一脸的游刃有余，拉着妹妹一齐走了进去。
他们没有乘坐马车，其一是大街上过于拥挤，坐马车太浪费时间。其二就是奴隶市场不允许马车出入，这也是为什么两位堂堂皇嗣要走路来。
提温帝国首都的奴隶市场，仅限一场对外战争结束之后开放，专门用于处理流离失所的难民或战俘家眷，原则上来讲，奴隶市场只允许售卖非本国人士和非人类族群。当然，一些与人类交好的族群也是不允许售卖的，例如精灵和不死族。但这只是官方说辞，奴隶贩子可不管这些，在这个时代不够完善的监察系统之下，总是有大量穷人家的孩子被卖进奴隶市场，也不乏有人铤而走险贩卖不知道哪里抓来的违禁种族。因此后续统计经常出现俘虏两万人，流民三万人，奴隶市场交易额却达到七万人的情况。
但这些事情，奥德莉也不清楚。她当然不知道面前的笼子里有多少是自己国家的手足亲人，又有多少在远方仍有至亲惦念。倒是一直立志废除奴隶制的沙维尔皱起了眉头。
此行，沙维尔本来的目的其实就是为推动废除奴隶制的法案取证，奈何被奥德莉知道了这个十年未必有一次的“盛会”。十几岁女孩子的好奇心简直叫人抵挡不住，沙维尔只好同意了带奥德莉来看看——要不他才没有闲心带妹妹逛市场呢。
沙维尔今天第无数次叹了口气，拉了拉妹妹的小手想带她走，却发现无论怎么也拉不动她。
“怎么了，奥——”
沙维尔顺着妹妹的视线看去，那是光头威廉的摊位，那个家伙也是臭名昭著的人口拐卖者。他皱起眉，却发现奥德莉在盯着一个笼子看。
“那是……”
沙维尔看见了一个女孩。仅仅只是一个蜷缩在笼子里的女孩，金棕色的头发，淡蓝色的眼睛，还有一张惊世骇俗的脸。那鬼斧神工的美貌，令那个摊位周围围了一圈的人，大多数是男人。沙维尔看见那个女孩目露厌恶的神色，威胁一般怒视着外面的人。
…
珀西娅真的很后悔。
当初哪怕是把阿露娜背着，扛起来，公主抱，她也得带她一块儿溜走。
要是她早知道，逞英雄的后果就是在这个鬼地方被＊脏话＊的这么多色眯眯的男人盯着看，她跳崖也不要被抓。
但这会儿后悔也没用。珀西娅恶狠狠地盯着外面那圈人，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展现出多少威慑力，但至少她不要像只小羊羔一样示弱。
已经一个早上了，这里的人络绎不绝。珀西娅敢打赌，这昏暗潮湿的小破巷平时很少有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要不石头地板也不会生青苔了。可是为什么偏偏今天，会聚着这么多人？
珀西娅烦躁地甩了甩脑袋。要不是那个光头不愿意低价卖掉自己，开出了一个鬼知道多少但劝退了一大堆人的天价，她屁股都没坐热就得被牵走。
也是此时，珀西娅听见了一个声音。那么清晰，那么……稚嫩。
“我要买下她。”
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珀西娅想，果不其然，下一秒，人群中站出来一个黑色头发、银灰色眼睛的漂亮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