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蹬蹬蹬」,大地上传来了一串急促的马蹄踏地声,伴随着这声音的是四处飞扬的尘土。
「谢谢。」周侗向前面控制马的种记谢道。
「没什么。」
「是种谔派你来的?」
「差不多。」黑暗中的种记不自觉的撇了撇嘴。「谔哥说你要是死了会很麻烦的。」
「哦。」周侗轻轻地点了点头,但是那股不自在感却越来越强了。
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如果要用年份来计算的话,大概是有四十多年了,但考虑到中间是有三十多年在「睡觉」,这么说也不准确。
而这种不自在感来源自那奇怪的感觉,来源自种记......
冷静,仔细想想那日他的话,还有那些举动......
难道说?
把所有线索都串在一起后,周侗便觉豁然开朗,这谜团也就解开了。
「咳。」周侗假咳一声,开口道:「呃,刚才上马时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我在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现在想想,其实你该不会是......」
「咴~」
话还没说完,种记忽然勒住了缰绳让马来了个急刹。
「喂......」随着马儿的急刹,毫无防备的周侗被狠狠地甩了出去摔倒了地上。
躺在地上的他看不到种记的脸,不过想来应该是生气,或是脸红吧。
看来又要道歉了,果然临风说的对,我不适合和女孩子打交道啊。
从地上爬起的他如是想到。
「那个......」周侗刚想开口,却忽然不知道下句该说什么好,对不起?或者我不该这么说?还是......
但是种记【1】没有回应,而是一脸吃惊地看着他的背后,并用手指着。
什么情况?
周侗转身过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不远处鳞次栉比的营帐映入眼帘,党项人特有的羌笛【2】声与震动大地的马蹄声在生动地诉说着一切。
这.......
稍后,宋军营地。
「......以上就是我去接应周侗时所看到的。在我目测之内,大约有五千帐【3】以上的党项军。」种记在种谔的帅帐中向他报告着刚才的见闻。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尽管嘴上这么说,但范纯祐依旧保持着笑容。
「嗯。」种谔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继续问向种记:「他们打的什么旗号?」
「没有。」周侗替她回答道。
「你再说一遍。」种谔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
「整支军队没有旗号。」周侗完整地重复了一遍。
「这怎么可能!」他的表情转变为无比惊异,一旁的范纯祐的表情也由微笑改为一脸严肃。
「啧,没有旗号就意味着这帮狗崽的行军是秘密的。但是他们是为了什么?」种谔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跟随我军进入还在我们控制之下的保安军境内?几乎不可能,他们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周侗还是第一次见到种谔露出这种无比认真的神情,一路上种谔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表现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和无比自信的姿态。现在摆出了这种认真和沉思的表情可见问题是有多棘手。
「不过五千帐也不一定准确,夜晚毕竟看不太清。」种记忙补充道。
「不,就算不到五千帐,对我军的威胁依然很大。」范纯祐道:「黑暗中不奢求了解对方的底细,我们现在只能从最坏的方面来考虑。」
「假设他们有五千帐人马,那么兵力上至少一万,这可比我们多得多,而且这些党项狗军中骑兵占了大部分,一旦对我军发起攻击......」种谔搭了搭手指,得出了个很难让人振奋的结论。
骑兵的冲击力和机动性可不是我们这些步卒所能比的。
「张教头。」种谔忽然睁开眼睛,对身旁的张守正开口道。
「将军有何事?」
「我军进入保安军境内还要多久?」
张守正想了想,道:「大约一天。」
「一天啊。」种谔点点头,看向了周侗:「半天。」
「啊?」这没头没尾的话让周侗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想办法拖住这帮党项狗半天,我就有办法让军队安全进入保安军境内。
「将军没在开玩笑吧?一个人对万人大军?!」
「别忘了这个。」种谔忽然抬起了左手。「至于同伴,就让老七老八,还有那个『白衣秀士』一起去。记住是拖住,不是厮杀。」
「但这还是......」周侗还想说什么,却被种谔不耐烦地打断了。「大丈夫做事当直快爽利,哪有这么多『但是』?这次算本帅求你的如何?」
「......都说到这份上了,末将怎敢不从?」
周侗营帐内,几人。
「子诚啊,你这次可是给我们揽了个大活啊。」李静无奈地看着周侗道。
「又不是我愿意的。但既然我担下了就不要抱怨,想想该怎么办。」
李静立即不假思索地说道:「制造障碍、截断通讯、埋伏杀人。」
「你想得够快的啊。」
「别忘了我的老本行,以前和别的帮派抢地盘时这些手段没少用。我觉得这打仗和我以前干的那些区别不大,无非是人更多和牵扯得更大。」
「区别大着,不过你说的方法倒有些用,我这里有种谔跟我讨论后得出的办法,是这样的......」
晨曦初现。
周侗与种记潜伏在一处矮树丛内观察着远处的党项探马。
「喂。」种记忽然开口道,但发出的不是那种为了装成男性而发出的奇怪嗓音,而是属于女孩子的清脆的声音。
「什么?」周侗转脸看向这个明显有话要说的女孩。
「我的......事,你不会和别人说吧?」
「不会。」
「嗯,谢谢。」女孩沉默了会儿,又道:「你为什么要加入兄弟会?」
周侗没料到她问出这个问题,在停顿了一会儿后他扭头看向前方探马的动静。「最初的目的大概只是活下来吧。不过现在想想,应该是为了复仇吧。」
「复仇?」
「但当我明白过来后才发现复仇好像不能代表一切.......算了,这不重要。那你呢?」
「我吗?」
「呜~~」远处探马营在这时传出来了似乎是代表行动意思的号角声。
李静和种谊离开了各自的藏身地开始行动。
「首先第一步,去杀掉这些探马以来阻断他们和敌军大营之间的通信。」
「这交给我们三人。」
「把我也算上?」
「清渊啊,你不是说你很擅长挖坑使绊吗?」
周侗回忆了下昨日商讨的结果,开始举弓瞄准探马,松弦放矢射落人。
「要说为什么啊。」种记不停地从箭壶中取箭射击,敌人一个接一个落下。
「你应该有从咏哥那里听说了吧?父亲不让我上战场的真正原因你现在也该猜得到。但我想像哥哥们那样,做一个战士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种记看向周侗,眼中满是坚毅。
「这就是你的理由?」
种记默默地点了点头,回头再射,但是这次却没有将敌人击毙,只是将其射落马。
「啧,失手了,果然不该说闲话。」
探子坠马后迅速爬起骑上马逃走。
种记想要再补一箭,却被周侗拦住了。「别白费力气了,那个方向是李静的陷阱。」
他话音没落多久,就传来了人落进陷坑时发出的惨叫。
「唉,真是可惜了那匹好马。」一旁的李静牵着那些死者的战马惋惜地看着被处罚的陷坑。
「别想这个了,抓紧时间为寿翁多争取些机会。」
【陈瑞利:以下是碎片。】
党项军营,帅帐
「报告大帅,东南方发现了疑似大队人马的行军踪迹。」一名探子单膝跪在身穿党项军服的吴昊面前汇报着。
吴昊有些疑惑:「大队人马?」
「是的,延州方面扬起大量烟尘。」
「烟尘.......」吴昊听到后锁起了眉头。
「有何问题?」侍立一旁的青铜方丈问道。
「大概只是疑兵之计吧。」吴昊做出了最终决断。「不过,果然还是不能毛线啊,传令下去,全军向南移动至石桥!你也先退下。」
「是!」「遵命。」传令兵与探子行礼后退出营帐。
「贫僧是不懂军事,但也略知一二。依探子所言,不是有疑兵吗?」
「方丈,我军也有自己的任务。虽然比下让我们给宋军找些麻烦,但任务才是首位。我们要确保『南军』不被发现。」
「原来如此,贫僧疏忽了。」
「还有另外一件事,方丈啊。」
「何事?」
「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探子有些特别?」
「特别?特别在哪?」
「我也说不上来,但直觉让我觉得那人有一种奇怪之感。」
「也许将军是因为过于操劳军务而多心了吧。」
「或许吧,这件事结束后,我得把他叫来问问他究竟是怎么从宋军的乱箭之中逃出的。」
一段时间后,石桥。
「这是怎么回事?!」吴昊对对面正埋头赶路的党项头领杜罗青狗【4】怒吼道。
「不是吴帅你让我们来这儿的吗?」
「我?」吴昊的表情只剩下了吃惊。
「是的,吴帅不是亲自来我们营中说放弃秘密行动改为到石桥来吗?」
「我?亲自?」吴昊忽然明白了,回头大喊道:「不好!全军撤退!」
但是他命令刚下,上游流下的水忽然暴涨如洪水般倾泻而来,阻断了他们的去路并冲走了一些来不及后退的士兵。
「果然!」吴昊的脸上只剩下了懊恼。
洛水河堤某处。
「他们走了?」周侗困惑地看着前来报告的种谊。
「我也不懂,我本来已经把他们引向了错误的方向,可中午一过他们忽然转头向北疾驰。」
「北面?」周侗看着逐渐消失的烟尘,道:「走,我们回去!」
【半日之谈 同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