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军城外。
「所以,他们就一路往北而去了?」
「嗯,虽然不成因果,但一路往北这点没错。」
「往北啊。」范纯佑微笑着抬头看向北方的天空,天边的云彩在夕阳的照射下映射出了傍晚特有的火热。「或许原因很简单,可惜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
「何意?」
「没什么。不过你马上就会知道了。」范纯佑忽然正视前方一支越来越近的车队,道:「等会儿记得不要说话。」
在等了有半刻钟后,将与他们进行交易的党项车队在不远处停下,几名像是头领的人和他们的侍从骑马接近了周侗等人。
「啊呀呀,果然是贵客。」在距离周侗他们有五六步远的地方时,对方停马下来步行至他们面前,领头人热情地用汉话说道。
你?!
周侗惊讶地看着这个身穿党项服饰的领头人,竟然是吴昊!
「啊,尊贵的将军,是叫吴昊吧?幸会幸会。」谁知范纯佑竟用纯熟的党项语回答了他,虽然中夹杂了汉音,但是却要说的比大部分人好多了。
「不敢不敢。」吴昊显然没有料到他的党项语说得这么好。「范公子真是博学多才,不知令尊可好?」
「家父饮食起居一切如常,不劳将军关心,还是来看看货物吧。」范纯佑转移话题指向身后的车队。
「当然。」吴昊示意手下开始验货。
而范纯佑则带着他们逐车介绍道:「丝绸、茶叶以及兴庆府【1】中各位族长们喜爱的醇酒和瓷器,这里可说是应有尽有。」
「不过我们这些大头领们可更喜欢美女。」吴昊身边一个像是党项贵族的人嬉笑着插话道:「当然,我们党项人可不像你们汉人那么计较,比如是否被用过。」他说完后还舔了舔嘴唇。
「大宋已经禁止豢养奴隶了,我们的爱情更强调你情我愿。」范纯佑面不改色地回应了他,继续道:「我们已经带来了我们的货物,不知将军是否准备好了.......」
「范公子应该知道。」之前那个党项贵族再次出声。「我们党项人向来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通宝什么的我们可用不惯。」他的脸上尽是挑衅之色。
「安静点!杜罗!」吴昊面带不满的神色训斥了他。
这可演的太过了。
在一旁冷眼而观的周侗想到。
吴昊训斥完后转向范纯佑,用和气的声音说道:「范公子不必担心,我们党项人向来守信,会如约支付范公子的皮草、精铁、武器,还有......战马。」
「是吗?」范纯佑故作夸张地环顾四周,道:「但我没看到马群或者是......」
「哦?」吴昊脸上露出了狡猾的笑容。「范公子不会以为,凭这些东西能换到大量的战马吧?」
「......」范纯佑听到此话后,脸上虽还保持着笑容,但是在这之中已混入了几分冷意。
「战争,不但令宋人饱受灾难,而我们大夏也深受其害。所以,战马我们一时间难以凑齐,这点请范公子谅解。不过我保证,皮革和铜钱是一定会够的。」
「那样就太好了。」范纯佑的笑容更浓更虚伪了。「吴将军你知道的,我们汉人做生意一向公道。而战马生意也不是党项一家独有,接下来我们的商队将前往吐蕃【2】,我相信,那里会有足够的战马提供给我们。」
「希望如此。」吴昊冷笑一声,吩咐手下交割货物后,骑上马折返回去。
周侗与范纯佑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嚣张的家伙。
一会儿后,
「子诚,注意到那里了吗?」范纯佑忽然对一旁骑在马上的周侗说道,手指向后。
「什么?」周侗向后看去,看见了不远处泛起的滚滚烟尘。
「在交易结束之后就出现了,总在离我们的目视之内的距离前进。」
「那些人是谁?」周侗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他们的装束很怪,既不是汉人也不是党项人。
「不像党项人,似乎是回鹘人【3】。」
「你认得出来?」
「几年前他们来汴京进贡时见过。」
「这样啊。」
「前面有子正的接应队伍。」范纯佑冲他笑了笑。
「明白。」
「有什么事我会让传令兵发信号的。」
周侗立即脱离队伍,朝种谔队伍所在的大石奔去。
在大石后,他见到了正和属下说着什么的主帅。
「种帅。」周侗上前行礼道。
种谔听到了他的声音,转头看向了他并挥手让军官走开。
「有什么事吗?怎么就你一人来了?」他的语气中依旧带着几分傲慢。
「我们后面出现了疑似是回鹘人的军队,需要你们的接应。」
「回鹘人?」种谔有些疑惑。
「还没确认是不是,但看起来来者不善,总之先提高警惕。」
「这我当然明白。」种谔一副「用得着你说」的表情,随后道:「王二!」
一名传令兵跑到了他面前行礼道:「属下在。」
「传令下去,让军......不,让弓箭手们整顿队伍,搭好绳索软梯爬上大石,有敌人朝我军而来。」
「遵命。」传令兵跑了出去。
两人开始了对队伍的安排并搭建软梯,但刚干到了一半,那名传令兵却跑了过来。
「报。」
「何事?」种谔将其带到静处问道。
「范参军处传来了信号。」
「什么信号?」
「说.......」传令兵犹豫了会儿,道:「让我军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种谔的语调变怪了。「你没看错?」
「没有。」传令兵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传令下去。」种谔扬了扬手。
「我觉得我去看看比较好,你这里......」
「我会先暂停的。」
「我还以为你会说『老子管他什么命令』之类的。」
种谔忽然以一种严厉的目光看向了他,道:「周统领,难道本帅在你眼里就这么不识大体?」
「绝不是!」周侗连忙告退,跨上战马朝范纯佑处奔去。
他刚抵达目的地,便看见了一个回鹘人打扮的骑手离开了范纯佑身旁向远处的回鹘人群返回。
「天成。」周侗向正望远方的范纯佑招呼道:「出什么事了,忽然让我们按兵不动?」
「那些回鹘人忽然停了下来,派了个使者过来。使者说他们的首领想要带他们举族内附。」
「内附?」周侗惊讶地合不拢嘴,这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是啊,所以我下令让子正按兵不动,但现在看来......」
「所以?」
「让子正做好迎战的准备。」
周侗听了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这是什么意思?」
「安全起见,放心,这是最终决断。」
周侗只得骑马回到种谔处,告知了范纯佑的决定。
「搞什么啊。」种谔听了跟周侗的反应差不多,差点没跳起来。「一会儿要接应一会儿要按兵不动,进退失据可是兵家大忌啊。」
「天成说那些回鹘人想要内附。」
「内附?」种谔听到之后反而镇定了。「多年前党项狗们控制了定难五州和更西之地后,他们早就逃到西域去了,这里哪还会有大群的回鹘人?」
「先别说这个,还是先做好准备再说。」
「你别给我闲着!一起搭绳索去。」
「......遵命。」
周侗接受了任务,凭着灵活的身手在大石上爬上爬下设置绳索,搭好软梯帮助弓箭手们爬上大石。
他站在大石上歇息了一会儿后向范纯佑处望去,此时他们离大石较近了,不过范纯佑在和一个头缠布巾的回鹘人说着什么。
那人身后约有两三千人,还是扶老携幼的状态。
「你相信吗?」周侗问向站在自己的身旁,一并看向远处的种谔。
「相信什么?」
「他们。」周侗指向远处。「说要内附或者投降的事。」
「你是在担心他们诈降吧?」种谔转过了头,一脸严肃地说道:「据我所知,诈降的方法有很多种,但大部分都是以苦肉计为主。首先,诈降这会表示自己受到旧主的迫害博取同情,然后会携家带口以示忠诚。最后,」种谔把目光转向了远处。「会有旧主的追兵在后。」
周侗没有回应,他从种谔的话中可以听出对这群回鹘人的明显不信任。而正如他所说,在爬上大石不久后,一面打着「杜罗」旗号的军队就出现在了地平线上,似乎在印证着诈降的最后一点要素。
「但是,」种谔的语气忽然变得懒散了。「世事无绝对。我若是这帮人的旧主,那我也会尽可能让他们看起来像诈降,这样的效果不言而喻。所以说,是否受降,还要看主帅的胆量。」他转身向后走去。「过会我把这些回鹘人带到石头后的洼地,你带这些人给我狠狠教训这帮党项狗!」
就在种谔讲人带到洼地后不久,杜罗旗号的党项军队接近了大石。
「全体准备!」随着周侗的一声令下,原本伏在大石上的弓手纷纷起身张弓瞄准敌人。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竟有接应人员,在看见大石上出现的大片黑影后因为惊讶而集体刹住。
「放!」
命令传下,数以千计的箭矢如一阵豪雨般覆盖向了敌军。
大部分骑兵没有做好准备导致中箭纷纷落马。
「准备第二轮!」他不给敌军喘息的机会,再次下令放箭。
在经过两波箭雨的袭击后,党项骑兵总算恢复调度,开始还击。
「趴下!」
在箭矢即将射到时,弓手们纷纷伏倒躲避,但有些人比较倒霉被射中了。
在双方你来我往多次后,党项骑兵忽然后撤,速度连宋军放矢的机会都没有。
「清点人数!布置警戒!打扫战场!」周侗一口气连下三道命令。
他在大石上看得真切,刚才的战斗让党项骑兵丧失了超过三百人的战力,而宋军这边伤亡要少些,但是对于他们这支队伍来讲是较大了。
「去回鹘人那里看看。」
【二手货物 同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