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在舱道中,明显能听出一大两小的脚步声忽然停歇,伴随一阵金属独有的摩擦声敞开闸门,莱卡故意用枪口推了推“七实”的后背,轻声嘲弄:
“乐园到了,小鬼,从现在起直到未来的八个钟,这里就是你的墓碑,赶快进去熟悉熟悉,享受人生最后的时光吧。”
边说,莱卡还不忘杀鸡儆猴地,一脚将本就瑟瑟发抖的“诗织”踹进房中黑暗,引来“七实”的强烈不满:
“你除了恃强凌弱,莫非就没有其他本事?还是说看见我们能用双脚正常走路,让你萌生了某种龌龊的嫉妒?”
为报复莱卡的粗鲁,诗织刻意强调了“双脚”一词,接着果不其然,女军官的脸色一沉,神情憎恶地将半张使她毁容的伤疤,堵在诗织视网,咬牙切齿道:
“你很自信嘛,小鬼?但像你这样自视甚高的大小姐,但凡进了那扇门之后,统统都会变得很安静,安静的……就像一个死人。”
扯动着因疤痕而无法自如的五官,莱卡饶有兴味地用枪管拨弄起诗织的鬓角、耳垂、食指在扳机上始终绷紧,好似随时都会触发机关,绽放出一朵凄美的鲜艳。
但这般恐吓,却吓不倒诗织。
因为她笃信自己对莱卡有不小的利用价值,在她的剩余价值被榨干前,莱卡绝不会让她受伤,而后者接下来的反应,也佐证了她的判断:
“就像你杀掉奥蕾修女那样?连自己的朋友都能狠下杀手,我们之间到底谁自视甚高,不是高下立判?”
“……”
被回怼得哑口无言,莱卡的嘴角肉眼可见地抽搐了几下,但很快,她就平复心情,用那条土生土长的左腿,将诗织也踹进了舱房,隔着反手锁上的厚重闸门,发出得意的笑:
“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还能像现在一样嘴硬,七实,还有诗织,欢迎你们来到地狱,好好珍惜人生最后的八小时吧,我保证。”
说完一番颇具“阿Q精神”的宣告,莱卡拖着残躯离开了。
直到她非常有辨识度的脚步渐行渐远——莱卡的军靴镶有钢板——诗织这才解除了强悍的伪装,急切地呼唤起牵挂之人的名字:
“七……不对,‘诗织’!‘诗织’你在哪?那个女流氓已经走远了,你可以出来了!”
说着,诗织凭记忆摸索向七实大概所处的方位。
这间密闭的舱室没有任何光源,诗织的第一反应本该是点燃右眼,用以照明,但她实在是太担心七实的安危,所以……
“诗织!啊,我才是……诗织在这里!‘七实’!刚才那个坏蛋没对你做奇怪的事吧?我看见她在你身上鬼鬼祟祟的,还喜欢踢别人的屁股!那家伙真可恶,我被踢的地方现在都还在疼……”
如若命运的指引,又好似心有灵犀。
当诗织摸黑探索未知,她五指的缝隙正好与另一只手完美重合,那正是同样在黑暗中寻找她的七实,她的挚友。
“我没事,那个女魔头是被我戳中了痛处,所以才跟疯狗一样乱咬……‘诗织’,对不起,我本来想独自解决的,但没想到还是连累了你,早知道我们都会被抓走,我就应该先让你逃掉,由我来……”
手掌于好友重逢的顷刻,诗织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实,有了感慨的空闲,也让她想起自己的“独断专行”,非但没能保护七实,反而害她一同被捕。
那是在两人被押送到空艇前发生的纠纷。
在使用灵视推断出四条线索后,诗织便萌生了由自己代替七实,“假扮”她被军官接走的想法,这个念头的浮现是如此水到渠成,乃至当诗织公开她的计划,遭到了七实不顾一切的反对。
那之后,两人经过了短暂又激烈的争吵,最终,诗织说服了七实,由她替代后者的身份去见莱卡,而七实也强迫诗织接受了,就算互换身份,两人也必须结伴同行的提议——考虑到光凭自己一人,不足以说服莱卡相信她就是七实,诗织不得不同意。
于是在双方的妥协下,这才有了莱卡抽烟时所见的一幕,煮熟的鸭子不仅悄悄飞走,竟然又长腿溜了回来。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傻话?我是很害怕那个叫莱卡的坏蛋,但我又不蠢,放你一个人和她见面,换谁能放心?不说这个了……这里好黑,也好冷,虽然我还是很害怕,但却有点庆幸……庆幸自己还和你在一起,我们谁也不会孤单。”
“‘诗织’……”
来自言语之外的温暖,充实了诗织的心房,使她紧握住好友的双手不忍放松,连思索莱卡为何要她们“珍惜最后的八小时”,都暂且遗忘了。
——真是如此吗?
“哎呀……虽然打扰到你们姐妹情深很是抱歉,但不得不说,让我干看着你俩你侬我侬,实在令人作呕,我说,你们能别在别人休息的地方自说自话吗?这地方虽然又黑又冷,但却是我的温床……我的‘家’啊。”
“……是谁?”
阴森漆黑的空间,唐突亮起一盏烛火,照映出一抹金黄与一双猩红的竖眼,以及……
——一名倒吊在诗织与七实两人正中,将两支匕首横于前二者脖间的猫耳女郎。
“我吗?我叫帝林……是你们嘴里那个女魔头最忠诚的属下,你俩刚才可是碎碎念了好多关于我上司的坏话呀?不介意的话,能请你们稍微死一死吗?”
倒立的面庞裂开一弯邪恶的半弧,自称帝林的少女伸出舌头,舔舐着她的刀匕,亦在诗织与七实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好似毒蛇在觊觎猎物般,教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