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洛米蒂山顶的积雪终年不化，在山脚有着红色屋顶的度假别墅，他们的主人推杯换盏间就能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干旱荒凉的特内雷沙漠，灰色的梭梭草蛮横生长，篝火旁的部族武装割下敌人的脑袋插在木桩上;倒映晚霞的瓦尔涅港，造船厂响起了汽笛的轰鸣，神色疲惫的工程师腋下夹着劣质皮包…”男人正坐在床沿给床上的小女孩讲漫天的沙尘和硝烟，黄铜台灯将两个模糊的人影投射在墙壁上。
“不要给孩子讲这些，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女人边训斥不和时宜的丈夫边给小女孩盖好了被子“你该睡觉了”
“我还不困呢”女孩眨眨眼睛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女人揉了揉女孩柔顺的金发，像往常一样亲吻下小女孩额头后关上了台灯“晚安，薇儿”
夜色下静谧的庄园如同传说中的吸血鬼城堡。光秃秃的梧桐树枝摇曳张狂拍打着窗框发出沙沙声，床上的小女孩只露出眼睛警惕地盯着月光照射不到的角落。
这是谁的记忆，薇儿是谁，是谁在说话?
X03-5确信自己出生在培养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整洁单调的白色，空气中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儿。现在的X03-5感觉是掉进了一个无底洞，奇特的失重感充斥着她的感受器，冰冷苍白的实验室，无休止的测试任务，穿着防护服的人类都从身体里跑出去了，心智变得像刚诞生般轻盈灵敏，四肢却触不到边界，她试着抬起胳膊却惊讶的发现眼前是空荡荡的一片，不只是胳膊，她的整个身体的伪装仿佛都被剥离出去，仿生皮肤，钛合金骨骼，蚀刻电路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小女孩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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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他们都死了，我们需要后援。”
“已经发送了，该死，快按住她的手，艾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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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并没有看着自己，她的视线穿过了X03-5落在餐厅的挂钟上。
"我做了一个梦"女人摆弄着勺子，碗里的燕麦粥被搅动着冒出蒸汽，水滴凝聚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梦中她的丈夫躺在烂泥地上，靴子和车轮从身上碾过去，冰冷僵硬，没有一丝生气。
“你总是做梦”男人笨拙地安慰。
“凭什么又是你，你已经去过了很多次了，让他们去，让那些混蛋去填枪眼”女人怒气冲冲。男人对死亡是如此的热衷，他总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似乎壁炉的火焰会不断灼烧脚踝，使他宁愿抱着机枪守在潮湿阴冷的战壕里。
“…”
“你为什么要回来”女人开始小声抽泣。
“…”
时针与分针重叠在一起，挂钟下方的鸟巢里弹出了一只色彩斑斓的木头鹦鹉，小女孩开心地拍起手。餐厅里，男人已经背着来时的长背包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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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傻站着，艾德，把包递给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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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请快点下来，上面太危险了”树下围着焦急的随从，但他们又不敢爬上去逮住这只狡猾的小猫，只好伸出手随时准备接住。
少女躺在柔韧枝条和厚实树叶编织的吊床里，和煦的暖风是最轻柔的被褥，伸出手仿佛便能触及天空，云朵也在她的指尖游动。看着眼前的少女，X03-5觉得半空中竖起了一面镜子，但这是一个真正的人类。破碎的阳光穿过指缝落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敞开的领口露出削瘦的锁骨，半掩的胸口微微起伏的。庄园远处的地平线上黑点慢慢拉长，熟悉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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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绷带给我，艾德”
“绷带?”
“快点，现在我要试试手动唤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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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儿小姐，能请你跳支舞吗”又一个俊朗的年轻人弯下腰伸出手带着腼腆地微笑。薇儿故作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拎起蓬松的裙摆微微弯腰婉言谢绝。年轻人也不气磊，讪讪一笑退了回去，更多的人正跃跃欲试。
“你终归是要挑一个丈夫的”伯爵夫人坐在床上以一个母亲特有的耐心劝慰正在撒娇的女儿。
“可我不喜欢他们，他们都太呆板了”薇儿双手托起下巴大半个身子趴在床沿，冗长繁琐的贵族礼仪让感到她疲惫。
“那薇儿喜欢什么样的?”
“嗯，不能太丑，也不能太矮，要像父亲大人那样的男子汉”薇儿从床上跳起来学着父亲的姿势大摇大摆地走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依偎在母亲怀里“但我不会像母亲一样，只能等待，我和他一起，不，我会比他更耀眼，好让他守在家里等我。”
“你觉得罗兰爵士怎么样，听说你们最近走得挺近的”伯爵夫人话锋一转开始打探。
“怎么会，罗兰爵士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他是父亲的朋友，按辈分我都该叫他叔叔了。”薇儿摸了摸发烫的面颊，心想一定是在宴会上喝了太多酒，还要好好教训下那些爱八卦的大嘴巴随从。
罗兰和罗恩是一类人，把虚无的荣耀放在第一位，生命和家庭对他们来说都是燃料。薇儿不喜欢罗兰，这让伯爵夫人感到一丝欣慰，但又隐约觉得女儿最终会走上和她母亲相同的道路。看着薇儿简直就像看到了年轻的自己像一颗从山顶崩落的顽石，离经叛道渴望自由，不可救药的爱上一个人，却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消磨了一生，而薇儿比自己更坚韧，这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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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一”
充沛的电流在全身涌动，仿佛照射进万道金光驱散了紊乱的记忆。电子眼重新聚焦，眯着眼的老头正打量着少女褪去衣裙的身体。
“啊”一声尖叫回荡在山谷间，惊扰了一群觅食的秃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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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巴特博士”艾德拍拍脑袋，耳膜嗡嗡作响。
“这…X03-5的运动中枢电脑被摧毁了，我从旧傀儡上拆了一个换上，可能不太适应”巴特敷着头上肿起的大包。
“我是问这个怎么回事”艾德指着角落里的少女，包着艾德的外套，捂着脸蜷缩着腿，看起来可怜兮兮。
“起源计划的副作用，记忆的残片会保存在大脑的潜意识，那些以为早该被遗忘的东西，我们用抑制器用来限制多余的感情和记忆，运动中枢安装在抑制器前面，一同被击穿了”巴特低声耳语“她现在记忆混乱，不要让她解开绷带，想象一下一个人醒过来看到胸腔有个碗大的窟窿，里面没有血肉也感觉不到疼痛。”
也就是说现在的X03-5会认为自己是人类， 艾德心中触动却如泥牛入深潭什么也没抓住。
“你叫什么名字?”艾德蹲下身轻声细语。
“薇儿”少女怯生生地回答，缩在衣服里只露出宝石蓝的眼睛，艾德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那你记得我叫什么吗?”
“…罗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