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都古德布利斯最高的瞭望台上,一名黑发少女正如同风向标一般立在上方。
五月渐暖的春风吹过她的面颊,额前的刘海微微扬起,漆黑的双瞳如同白夜的群星注视着脚下的城市。她摸着自己脸上的划伤,随后将目光转向墨尔本剧场的位置。
【果然很强啊,真人阁下。】
回想起刚才的战斗,少女——燕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因为某些原因,燕需要强者,需要那种可以扭转一切的真正的英雄。这也是燕在这两年间来卡文参加剑舞赛的原因。但可惜的是,她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人。直到10月的某一天,鬼仙术的预言浮现出了一名少年的样貌。
在看到预言的那一瞬间,燕便明白,自己之前所作的努力都是无用功。能改变蓬莱命运的,自始至终都只有这个少年一人。
然而,当她不远万里奔赴卡文,来到西斯特维尔准备请求少年帮助的时候,她能感到的只有失望。因为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个连打工都做不好的,单纯的废物罢了。
平凡无奇的外表中看不到丝毫的潜力与气质,颓废的神情更是散发着一股令人来气的废柴气息。没有才能,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只会说着不切实际的梦想。这点,让本来充满希望与期待的燕感到极其的失望。
【“诅咒”比想象中还要深。】
她从少年的身上没有感到丝毫他应该有的力量。悲哀的认清了现实后,燕离开了,带着失望与绝望,离开了西斯特维尔。因为知晓了某些不该知晓事情的她很清楚,这个少年如果无法挣脱诅咒代表的是什么结果。
这是发生在去年的10月,也就是那个少年——渡边真人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的事情。
已经结束了——那时,燕是这样想的。
但是,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却让燕逐渐改变了她对渡边真人的看法。
马斯遗迹的弑神之举,直面克拉肯的勇气与智慧,以及在千年龙灾中展现出来的英雄气魄。再加上那些零零散散的冒险,燕完全无法想象,活跃在其中的那个身影,与她当初在西斯特维尔见到的少年是同一个人。
燕重新找回了希望。所以,她一直很期待,期待能再与他相见的一天。她一直隐忍,故意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热情与期待,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对方一下。她想要知道,那个让她曾一度感到失望的少年,是否成长为了可以将一切托付给他的希望。
接着,剑刃相交,在灵魂的世界里,宛如破蛹之蝶般产生了蜕变的少年接下了她引以为豪的燕反。
面具破碎,那一刻,燕终于确信。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是预言所指示的,那个能够改变一切的英雄。
【唔,说起来忘记向真人阁下为我半年前的无礼道歉了。】
燕懊恼的小声嘀咕着,而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了起来。
【小姐。】
本来空无一人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带着白色狐狸面具的人影。她恭敬的弯着腰,向燕递上了一个白猫面具。
【谢谢你,诗雨。】
向名唤诗雨的来者道谢后,燕从其手中接过了面具,然后戴在了脸上。她轻吸一口气,将视线转向王都,随后感慨道。
【真是漂亮的城市呢。】
【比起这种杂乱吵闹的地方,我还是更喜欢蓬莱那种安静的感觉。】
听着诗雨毫不留情的批判,燕露出一丝苦笑。
【诗雨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严格啊。】
一改之前的沉默寡言,燕的话变得十分多,而且表情很明显也丰富了不少。又或者说,现在的她才是自己原本的模样。
燕眨了眨眼,她看向脚下涌动的人群,轻声说道。
【但是,这个城市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多的人慕名前来了。】
【……】
这一次诗雨没有反对,当然也没有赞同。她沉默的站在自己主人的背后,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不过——】
就和诗雨猜到的一样,燕话锋一转,语气逐渐沉重起来。
【这个城市,有不好的东西在。】
华丽的街道,漂亮的建筑,喧杂的人群,热闹的祭典。
这是这个城市的表象,但映澈在燕眼中的,可不只是这些。
【……】
诗雨沉默的点了点头,也将目光与燕一起转向了王都的街道。
燕继续说道。
【诅咒的气味,死灵与尸体的气息,来自地狱的亡者,对死者与过去的亵渎,还有……哪些信仰着不可名状之物的旧时代人。】
她知晓着很多人不知道的秘密。包括这个世界所隐藏的可怕真相,以及即将会发生的大灾厄。
燕的鬼仙术能看到的不止是未来,还有过去——无论那个“过去”是有多久,都是如此。
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燕颤抖的语气中透露着丝丝凉意。即使已经步入五月,还是让诗雨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然后,就是那个了吧。】
轻轻甩了甩头后,燕将视线转向了某栋建筑上。
即使在王都古德布利斯,那也是一座极其显眼的地标建筑。
纯白的城墙,威严而又神圣的外表,以及在其上方飘扬的代表着这个国家的樱花旗帜。
王城——这就是燕此时看的建筑的名字。
【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情,相当不妙。】
能让燕说出相当不妙,可见其严重性。见状,诗雨从袖中掏出短匕,轻声说道。
【要去阻止吗?】
【不。】
燕拒绝了诗雨的提议,见状,诗雨毫不犹豫的收起武器,再次摆回了侍女的姿势。
将视线从王城移开后,燕摇摇头,说道。
【这不是我们的职责,而是真人阁下要做的事情。】
燕摸着脸颊的伤痕,目光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现在的他还不成熟。所以,在终结的钟声敲响之前,那位阁下需要成长。而这起事件也会成为他成长的饵食。】
听完燕的话后,诗雨闭上眼,稍微迟疑了一会后,她睁开眼,一脸认真的看着燕说道。
【…..老实说,小姐,我完全看不出来,那位大人真的可以拯救蓬莱吗?】
【我最开始也和你想的一样,诗雨。但是,请相信我,相信那位阁下吧。正如我的鬼仙术所指引的那样,那位阁下是唯一能够拯救蓬莱的人。】
【如果小姐是这样说的话。】
诗雨没有再多说什么。这时,午间的钟声敲响。白鸽飞过空中,听着回荡在城市上空的钟声,燕戴上斗笠,以略带不舍的口吻开口说道。
【差不多了该到回去的时间了。】
看着燕的背影,在犹豫一会后,诗雨提议说。
【小姐,我已经知道真人大人对蓬莱的重要性了。但现在不让他跟着我们回去蓬莱真的好吗?老实说,自从主公大人卧床不起后,蓬莱的局势一直都很糟糕。小姐你应该也知道,大臣他们——】
【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燕打断了诗雨的话,她压着帽檐,然后开口说道。
【真人阁下现在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再给他增加无谓的烦恼。而且,我也说了,真人阁下还需要成长。现在还没到预言指示的时候,光与影的矛盾还未产生,让他去蓬莱也为时过早。等到他需要我们之时,他自然会前往蓬莱。届时,我们再将希望托付给他吧。】
【但是,小姐——!】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诗雨。谢谢你,不过没关系的,我还没脆弱到那种地步。】
燕转过头,她看着一脸担心的注视着自己的友人,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暖暖的笑意。她望向东边的天空,眼中闪烁着自信的神情。
【而且,只会依靠他人的国家是不可能长久生存的。所以,在此之前,我们就靠自己的力量努力下吧。】
【小姐…..】
诗雨抿着嘴唇。她虽然还想说什么,不过在看到燕眼中的决意后,自幼便跟随在燕身边的她很快就理解到了自己的主人,不,自己挚友的决意。于是,再三犹豫后,诗雨轻叹一口气,然后说道。
【是,我明白了,小姐。不——】
说着,诗雨慢慢半跪在地,然后恭敬的说出了燕的另一个身份。
【公主大人。】
咚!
就像是看准了时间一样,最后的钟声消失在了天空的尽头。
而等余音消散之时,瞭望台的顶端已经看不到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