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14.柳千凝,于终末之城鸣响希望之歌(其之三)

作者:夏目千裕 更新时间:2020/4/24 19:56:34 字数:3701

在那个夏天的晚上,千凝获得了再次向前的勇气。

她捡起了本以为再也无法实现的梦想,向着幼时憧憬的天空重新迈出了脚步。贵族的欺凌依旧没有消散,学院生活也是一如既往的辛苦,但这一次千凝已经不会再崩溃了。因为她明白,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即使栀子花已经凋落,即使那个花园再也没有了听众,不过只要仰望这片夜空,他们两人的心就会连接在一起。

“你也不用担心没人喜欢你的歌,毕竟无论怎么样,你都已经有一个喜欢你的忠实粉丝了。”

“只要是你出场的演唱会,无论是在哪我都会过去看的。”

每当千凝伤心的时候,只要回想起这些话,她就能重新振作起来。

“自己不是孤单一人”。

对一直以来只能蒙上被子暗暗哭泣的千凝来说,这本应理所当然的事情究竟是多么耀眼而又遥远的存在。

承载着约定的银色挂坠在夜空下闪烁着莹莹光芒,异邦的少女擦干泪水,开始了自己的追梦之旅。

她抓住了因为某个少女的拒绝而诞生的机会,成为了歌姬计划的核心成员。诚然,过去的心理创伤不会如此轻易消失,那时的千凝还在畏惧着自己才能的暴露。所以,为了不让这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溜走,她利用美神伊修赫尔的祝福改变了自己的样貌,制造了与柳千凝完全不同的,她梦想中的完美偶像——“阿弗萝蒂”。

起初,只有寥寥数人来参加自己的演唱会。

但很快,千凝就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与歌声征服了卡文王国,并获得了“金色歌姬”这一称号。

兼顾着工作与学习的生活十分辛苦,繁密的日程安排甚至让千凝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不用说身为偶像的她还要时刻忍受着比起之前更加猛烈的恶意与批评。但是,她就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过。因为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哪怕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抛弃了她,也会有个人默默在背后守护着自己。

所以,她才能忍受住贵族的苛责。

所以,她才能站在舞台上追寻着自己的梦想。

所以——

看着被鲜血与尸体染红的舞台,黑发的少女向着人群逆流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她现在才可以逆着毁灭的浪潮,主动走向灭亡的中央。

【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我了。】

在重新绽放的千年樱下,某个黑发的少年告诉了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次,我要做出改变。】

剑舞赛中,面对穷凶极恶的魔物群与知晓未来的占卜师,她获得了直面恐惧的勇气,并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决心。

【我的命运,要由我自己来决定。】

现在,正是斯坦因预言指示的选择之时。

这个城市正在毁灭。

来自地狱的火焰吞噬了这座繁华的都市,从深渊爬出来的恶鬼正在啃噬着毫无抵抗之力的人类。

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这个城市——又或者说是这个世界都会因此而毁灭。

千凝没有拯救这个世界的力量,她很清楚,这个重大的责任如今担负在了那个正在黑雾中战斗的少年的身上。

不过,战斗需要时间。哪怕那个时间只需要半秒,也会有数不尽的人牺牲在这片灾难之中。即使是现在,也有无数人正在死去。

但是,千凝拥有这个力量。

虽然不能拯救世界,但她拥有可以拯救“现在”的力量。

“美神伊修赫尔的祝福”。

这是现在唯一能够让这座濒临毁灭的城市获得短暂喘息的力量。

不过作为代价,千凝需要战胜过去的心魔,并亲手摧毁自己积累的一切。

为了用这个力量拯救他人,千凝必须通过某个载体将自己的魔力覆盖到整个古德布利斯。而如今能实现这点的唯一办法,就是利用本来为了闭幕演唱会准备的直播设施,让凝聚了千凝魔力的歌声回响在城市的所有角落。

然而,要将范围波及到整个古德布利斯,其魔力的消耗自然十分巨大。也就是说,为了能节省魔力以争取多一秒的时间,千凝不能像往常一样变化成阿弗萝蒂。同时,她也不可能有剩余的魔力来像剑舞赛那样消除人们的记忆。

现在,她要以柳千凝的身份站在舞台上。

不是阿弗萝蒂,而是柳千凝本人站在舞台上。

作为代价,她一直所隐瞒的事情要完全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中。阿弗萝蒂的真实身份会被知晓,她的才能也会被所有人知道。而这份才能所带来的嫉妒与恶意,以及“金色歌姬”其实是人为制造的假象这一事实,很可能彻底摧毁她好不容易实现的梦想与积累的日常。

这是一个选择。

如果她转身离开,也不会有人责怪她。

渡边真人会拯救世界——千凝是这样相信的。虽然有很多人会死,但人类是顽强的,很快,他们就会振作起来,然后回到平常的生活中。那时,千凝也能再次以阿弗萝蒂的身份继续追求自己的梦想。

但是,如果她做出了另一个选择,千凝就会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幸福的生活也好,唱歌的梦想也好,都会连同这片战火一起消失在夜空的背后。

在这两种选择的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的必要。

对胆小怕事,自卑自怯,终于实现梦想的柳千凝来说,她根本不可能选择后者。

对,如果是“之前”的柳千凝,大概会是这样吧。

【必须……必须要到那里去!】

握住胸前的挂坠,千凝咬紧嘴唇,再次迈出了脚步。

她的双腿在发抖,心脏跳的简直和兔子一样快。恐惧吞噬了她的五感,发麻的大脑早已不能进行正确的思考。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

黑色的双瞳中闪烁着坚强的意志,她根本没有选择,因为在看到这一切的瞬间,她想做的事情就已经确定了。没有对失去梦想的担忧,更没有什么逃避的想法。 “要拯救他们”——那时千凝脑中思考的事情,仅此而已。

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那个被所有人欺负与无视,只能躲在暗处哭泣的柳千凝,早已成为了过去。

她有了憧憬的人,有了可以一起欢闹打笑的人,有了愿意在漫无止境的黑暗中引导她的人。

而这些,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柳千凝。

(这一次,一定要做出改变。)

少女如是想到。

为了实现过去的约定。

为了要成为能被“那个人”认可的人。

所以——

【我要战斗……】

擦干眼角的泪水,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怪物群,柳千凝义无反顾的踏上了死亡之地。

不是阿弗萝蒂。

不是那个用来逃避的虚假人格。

而是要以“柳千凝”的身份站在舞台上。

她在此时,要超越过去的自己。

她在此时,要实现那个夏夜的约定。

在最高的舞台之上,在世界的注视中,用歌声为他人带来幸福与希望。

但是——

【!】

蔓延的黑雾遮住了前进的道路,在踏入那片黑雾的瞬间,来自过去的回忆瞬间就撕裂了千凝眼前的世界。

孤立无援的悲伤,被欺凌的痛苦与不解,毫无意义的努力,以及——

那瓶被下毒的水杯与失去声音的绝望。

水杯落地的声响清晰的回荡在千凝的耳边,炙热的灼烧感宛如利刃一样撕开了她的喉咙。千凝瞪大双眼,她捂住喉咙,痛苦的半跪在地上哀嚎着。无数泪水从眼角落下,过去的创伤深深刺激了她的大脑。她张开嘴拼命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声音,就像是变回了过去那个被夺走声音的自己一样。

“不可能做到的。”

“肯定会被欺负的。”

“你绝对会变得孤身一人。”

“因为——”

“这都是你早已经历并明白的现实,不是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嬉笑的话语在千凝耳边喋喋不休,在这声音的刺激下,千凝内心的勇气早已丧失的一干二净。

这片黑雾是由死之魔剑创造的,它所带来的“负之波动”能够轻易摧毁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对拥有那样过去的千凝来说,她根本无法阻挡住魔剑的影响。负面的感情无法控制的膨胀起来,瞬间就吞噬了千凝的内心。来自过去的回忆与创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的浮现在千凝面前,那些刺耳的话语简直如同针锥一样深深刺入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好不容易走出的黑暗再次追了上来,无数的手从中伸出,并一点点将她拖回了过去。

“放弃吧。”

(闭嘴……)

“你什么都得不到,也什么都做不到。”

(闭嘴闭嘴……)

“你是不可能获得幸福的,你是不可能实现那个约定的。”

(闭嘴闭嘴闭嘴………)

声音变成无数千凝所熟悉的模样在她耳边低喃。她的哥哥,渡边真人,蒂法,凯,斯坦因·优尔,玛丽安·罗罗利特,然后——

“因为——”

最后,声音变成了雷诺的样子,如是说道。

“这就是你的命运啊。”

【——】

那一刻,千凝完全被魔剑的黑暗吞噬了。

(啊,没错,为什么这样的我会有期待呢?)

魔力溃散,崩坏的金色光粒飞舞在少女的周围。

(我怎么可能改变。梦想也好,希望也好,我根本就不配拥有。这种事情我不是早就明白了吗?)

绝望的泪水划过少女苦笑的面庞。由于失去了结界的保护,周围的龙化者就像是发现了羊羔的饿狼一样,向着毫无抵抗的少女那边奔袭而去。

(已经——怎么样都好了。)

看着即将咬到自己喉咙的利齿,千凝望向被乌云遮蔽的夜空,嘴角弯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抱歉。我果然,还是无法实现与你的约定啊……雷诺先生。)

就像是那个夏天的夜晚一样,自暴自弃的少女放弃了一切,默默闭上了眼。

然后——

【喂喂,小鬼。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样啊?】

同样就和那个夜晚一样,在千凝完全被黑暗吞噬放弃了一切的时候,他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没有夏夜的星空,也没有栀子花的包围。

蔓延的鲜血,燃起的战火。完全不同的时间,完全不同的地点,但是,却是完全相同的两人。

鲜血飞溅,在无光的夜空下,表情可怕的棕发男人面露微笑,向着千凝伸出了手。

那一瞬间,千凝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呆呆的张开嘴,不敢相信的说道。

【为……什么?】

【为什么?这可真是个奇怪的问题啊。你难道忘记了吗,小鬼。我不是和你说过,只要是你出场的演唱会,无论是在哪我都会过去看的。然后——】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他拉住千凝的手将她强行拉到自己的面前,然后指着千凝胸前的挂坠笑着说道。

【我也和你约好了,当你站在世界最高的舞台之上的时候,我绝对会去那里见证你实现梦想的瞬间。所以——】

男人——雷诺从怀中拿出一朵栀子花送到千凝的手中,接着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说道。

【就和约定的那样,我来找你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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