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叶落,剑似枯叶点水。
悄无声息之间,就像是这微微扬起的晚风一样,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风花雪月,风之闪。
正如其名一般,比风还要迅捷的极速一闪。
我有手下留情,这是毋容置疑的。假若我们死命相搏,那必定会出现死者。如果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但是,我也没有天真到会抱着“大家好好谈一谈,然后创造一个谁都不受伤的幸福结局吧”或者“只把他打晕就好,千万别伤到对方了”这种愚昧无知的幻想。
这是愚蠢,是傲慢,是对现实的亵渎。
那种只会出现在小说中的妄想怎么可能发生,所谓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而又真实。
我的目标是巴蒂尔的手臂。
不是那种“砍一下”的等级,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他的手臂彻底砍断。换句话说,就是夺走他唯一的武器,同时也是他身为骑士的一切。
面对诸神骑士,如果不做到这种程度,和自寻死路根本毫无区别。
因为,对方抱着的敌意,只会比这更深更重。
所以,我这一击没有带着任何的怜悯与犹豫。
现在的他不是什么其他人,他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
“我的敌人”。
此击,必中。
月光冷彻,利刃出鞘。
啪。
拔刀,收刀。
鲜血飞溅,浓郁的铁锈味洋溢在鼻尖。
但是——
【不是吧……】
我的确砍中了,这是不容置否的事实。巴蒂尔不可能躲过我的风之闪,我也不会让他躲过。
但是,也只是“砍中了”而已。
因为——
巴蒂尔·劳斯,这个男人只靠着自己手臂的肌肉,就接下了我的风之闪。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巴蒂尔的手臂落到地面,溅起的血之花朵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妖娆艳丽。
【哈……哈……】
巴蒂尔大口喘着气,他透过手臂看着惊讶不已的我,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愧是冠军……如果你瞄准的是我的喉咙,估计我已经没了吧。但是——】
咚!
巴蒂尔的额头青筋绷起,他手臂的肌肉也随之膨胀起来。
随后,他拍了拍自己坚实的肌肉,然后说道。
【很可惜,我的肌肉,可不是一般的硬啊。】
连龙骨都可以斩断的圣剑只在他的肌肉上留下了一道稍微深一点的伤痕,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做梦都不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用了什么魔法?】
我压抑住内心的惊讶,向他发问。巴蒂尔摇了摇头,他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着说道。
【魔法?哈哈哈,才不是那种东西。】
狂风夹杂着撕裂空气的声响向我脑袋袭来,我压低身体躲过这一击,然后飞速的拉开与巴蒂尔的距离。只见他收起拳头,然后摆出一副强调自己肌肉的姿势,对我说道。
【我啊,只是单纯的相信自己的肌肉罢了!】
【……哈?】
我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肌肉?真的是只靠肌肉?
【没错!】
巴蒂尔用鼻孔大大出了口气。
【肌肉!肌肉!只有这健壮的肉体才是一切!根性!热情!努力!然后坚实的肌肉!肌肉会回应你的努力,只有肌肉不会背叛你!来吧,冠军!和我一起赞美肌肉吧!】
【才不会啊!】
这家伙果然是个肌肉白痴吧!而且单纯的肌肉怎么可能挡住连始祖之龙都可以斩断的圣剑!
【别听他胡扯。】
莎士比亚突然插话道,他抬起头,无趣的瞥了一眼巴蒂尔,然后拆穿了他的话。
【这只是神之祝福带来的影响罢了,人的肌肉怎么可能比龙鳞还硬。不过——】
莎士比亚叹了口气,就像是不想承认一样,他小声说道。
【我也不能否认,只是单纯的神之力,是无法挡下圣剑的。也就是说,这个肌肉白痴靠着自己的修炼,让神之力达到了新的高度——与他那光是看着就热的肌肉一起。】
【别这么快就拆穿我嘛,阿莎。】
巴蒂尔不满的对自己的同事抱怨道,不过莎士比亚说完后就懒得再理他了。看着重新埋头读书的莎士比亚,巴蒂尔好像也习惯了被这样对待。他无奈的摊了摊手,接着对我说道。
【就和阿莎说的那样,冠军。虽然有神之力的加护,但挡下你必杀一击的无疑是我的肌肉。】
轰隆隆。
说话间,我可以感受到,巴蒂尔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溢出来了。
似曾相识的金色粒子,毫无疑问,这是诸神的力量。
【我是大地,山峦与体育之神“墨尔本”大人选定的骑士。此身即为大地的本身,此身即为肌肉的极致!冠军,不,渡边真人!圣剑的选定者,公主殿下所信赖的骑士啊,向我证明吧!证明你可以战胜我的肌肉;证明你可以斩断这积累千万年岁月的大地;证明,你是比我们更适合站在公主殿下身边的那个人!】
金色的光完全笼罩住了巴蒂尔的身体,月夜下,那充斥压迫感的身姿,的确像是这脚下拥有万千岁月的大地一样,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神之祝福——“大地的身躯”。如果你能斩断这比始祖之龙还要坚实的“肌(大)肉(地)”的话,那就来试试吧!】
轰!
巴蒂尔消失了。
然后——
【唔!】
脊背传来一阵寒意,靠着身体的本能,我举起圣剑,挡在了前面。紧接着下一秒,伴随着仿佛要把我骨头震碎的冲击,我直接向后飞了有数十米之远。假如不是我及时刹住车,估计我能飞到城墙的外围。
【……】
直到现在,我的双手都没停下颤抖。发麻的手臂没有丝毫的知觉,不断打颤的剑身更是几乎脱手。
【拳头……是如此沉重的东西吗?】
我看着做出挥拳动作的巴蒂尔,以及面前那宛如被暴风移平的大地,不禁感到一阵愕然。
【好,好晕……】
就连圣剑化的蒂法都无法承受住这一击的重量,可见其力道之大。
这就是,这片大地的重量。
我深吸一口气,停下了双手的颤抖。
这就是……诸神骑士。
我要收回前言。
我曾说过,抱着天真的想法去战斗是一种愚昧的傲慢。
但结果,想着“只要把对方的手臂砍断就好”的我,无疑也是愚者的一人。
真是惭愧,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当做敌人了,但我的剑却依然充满了天真的幻想。
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只是斩断手臂就能阻止他?
别开玩笑了,这比我之前所说的那种愚蠢之举还要傲慢与愚昧数百倍。
【结果到最后……天真的还是我吗?】
我自嘲的笑了笑,同时羞愧的无地自容。与巴蒂尔的觉悟相比,我就像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丑,处处都充满着低劣感。
不过——
我收起笑容。
天真,也该结束了。
所谓的敌人,应是要彻底斩杀的存在。
巴德尔·劳斯,如果不抱着杀死他的觉悟,我根本不可能走出这里。
这点,对方也是这样想的。从最开始,巴蒂尔下的就是死手。
他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所以,他全力以赴。
那么,我也要回应他的意志。
【……呼。】
我深吸一口气。
不知不觉,晚风停止了流动。乌云散去,明月高挂,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虚无的沉寂之中。
然后——
唰。
圣剑高扬,散发着朦胧月色的剑身上,映澈的是我右眼的金色瞳孔。
【金色的瞳孔……是吗,你终于认真了,冠军!】
巴蒂尔低下头,他轻轻笑了一声,然后——
【那么,我可不能输给你!!】
巴蒂尔身上的金光变得更加灿烂了。金与银,两股神之力在半空互相碰撞,整片大地都溢满了神的气息。
我们看着对方,彼此的瞳孔中除了双方的身影外,再无其他。
【诸神骑士团所属,第三席,“大地的骑士”——巴蒂尔·劳斯。】
巴蒂尔摆好冲拳的姿势,然后沉声说道。
迟来的介绍就如同是开战前的仪式一样,我压低身体,将缠绕着月色光芒的圣剑插回鞘中,接着做出了回应。
【西斯特维尔冒险者协会所属,冒险者,不——】
我深吸一口气,在月色下高声说出了自己与面前这名骑士相配的,真正之名。
【新月的继承者,异邦的旅客——渡边真人。】
语毕,所有的一切都回归了沉静。
我们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只等着时间流逝。
然后——
啪。
膨胀的神之光芒直冲云霄,神之骑士与神之异邦者的战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