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抖了一下,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味儿。
他急忙站起来,情急之下用了红肿的左手,痛得呲牙咧嘴。
他害怕眼镜男会抢先一步告状,忍痛先下手为强。
“白姽桦砸的!我亲眼看到了!”
“他就是故意的,我看到他拿椅子砸了两次!”
李思瀚抬下巴示意邵萍看向讲台,语速急促地道:“老师,你快看讲台!他砸电脑的椅子还在上面呢……”
“哦,是吗?”
邵萍走到讲台旁边,目光如炬地看向眼镜男。
“白姽桦,李思瀚说的是真的吗?”
眼镜男缓缓站起来,笑容诡异。
李思瀚听到身后椅子拉动的声音如临大敌,心想人证物证俱在,四眼田鸡这次怎么也抵赖不了。
“老师,我没有做这样的事。”
眼镜男不紧不慢地说,神色坦荡。
“撒谎!他撒谎!”
李思瀚激动地说道,小教室回荡着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邵萍心里惋惜并偷乐,在自己走了之后,熊孩子肯定又惹事生非,没有老实地背课文。
李思瀚第一次招惹眼镜男在课堂上遭到了眼镜男的报复,假如他乖乖地受着自己作出来的事,不去招惹眼镜男,他就不会遭到眼镜男的人陷害。
邵萍清楚白姽桦的性格,他完成作业的态度认真,难得地发自真心的热爱学习。
戏还得继续演下去,接下来人熊孩子少不了吃苦头。
“老师问你们,你们老实回答,不许说谎。”
邵萍逐一看过班上的学生,问道:“李思瀚同学说白姽桦同学砸坏了电脑屏幕,白姽桦同学说自己没有。”
“他们两个各执己见,继续争下去也没有结果。”
“我问你们,到底谁把电脑屏幕砸了?”
马尾女举手回答:“老师,砸屏幕的人不是白姽桦。”
“不是白姽桦,那你说那个人是谁?”
马尾女的眼神十分明确,她举起手指转身指向李思瀚。
“她是个神经病,她说的话当不得真!”
李思瀚言辞激烈,他愤愤不平地看向马尾女。
“你怎么可以骂人呢?”邵萍戒尺猛击桌面,然后指着李思瀚的鼻子喝道。
李思瀚被戒尺指着不敢说话,小声置辩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李思瀚说的是实话,但其他人说的也是实话,他们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而在这个心象世界,其他人说的才是真正的实话。
“龙钰儿同学你先坐下。”
邵萍继续问其他人:“你们看到谁把屏幕砸坏了?”
“李思瀚。”
“李思瀚砸的。”
“我亲眼看到了。”
“他撒谎……”
班上的人清一水地指责,李思瀚哑口无言。
“现在情况已经十分清楚,我本来也不该再说什么了。”
李思瀚手心冒汗,肿得跟猪蹄似的左手,在汗液的腌渍下丝丝疼痛。
你们这群王八蛋不得好死!合伙骗人,那么大一个人站在那里,你们都看不见!!!
李思瀚杀了其他人的心都有,邵萍的眼睛落到他的身上时,冷汗侵透了他后背的衣裳。
“但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事情出现转机,李思瀚脸露笑意。
邵萍也跟着笑了,给予一点希望不是想助熊孩子脱险,而是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班上装了监控摄像头,我一会儿投影给大家看。”
“这样一来,谁是砸坏屏幕的人,就一清二楚了。”
李思瀚拍手称赞,大肆夸奖邵萍:“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老师,最厉害的老师,最公平的老师!”
熊孩子这个蠢相,被人卖了还会帮人家数自己的卖身钱吧。
“安静!”
邵萍拿出老师的威严,瞪了叫唤的李思瀚一眼。只是翻看监控,李思瀚却高兴得在原地蹦跶,椅子也哐当哐当地撞向地面。
教室终于安静了下来,邵萍痛心疾首地说:“同学们,身为你们的老师,我很痛心。”
“这堂课,我本来还要讲解一下新的知识。”
他冷笑道:“现在看来,亟需解决一些更重要的问题。”
装模作样地拿起了手机,拔出了电话。
“喂,我调一下监控。”
“没错,年承喜,二年级三班。”
“第一节课下课,你们找找看。”
“有学生把电脑屏幕砸了。”
“有怀疑的人,但还是要再看看。”
“过奖了,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挂断了电话,李思瀚还有心情笑,完全忘记了上节课答应过的事。
“李思瀚。”
邵萍拿起教义点名。
李思潮这回的反应很快,因为邵萍替他说话,声音中还有隐隐的欢欣。
“到!”
“课文背熟了吗?”
邵萍呵呵笑道:“第一次,我给了全班人五分钟的时间熟记,你不肯。”
“好,我单独给了你五分钟,全班人陪你耗着。”
“你说课文有错误,我答应按你认为是对的来背。”
“又留了课间休息的时间给你背,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没有背好。”
邵萍的语气咄咄逼人。
李思瀚心里一个咯噔,下课的时候先是背书的时候,有人唱歌吵得他头疼;他突发其想,抢小辫子的糖,被人捉弄;想找眼镜儿出气,马尾女这个女疯子误事,气没出成,惹了自己一身麻烦。
下课的头一两分钟记住了些文字与词语,但是后面他碰都没有碰过书本一下。记住的文章,也只剩下大约一半。
“我……我背了,现在不是要处理有人砸屏幕的事吗?”
邵萍找了桌上的椅子坐下,手里捧着教义。熊孩子脸都吓白了,作业没有完全就又想着惹事,我看你怎么圆回这个谎!
“一码归一码,人要抓,书也要背。”
“现在开始吧,你有问题吗?”
理由与借口都已经被弄烂,李思瀚憋出了经典的话。
“老师,我肚子疼。”
邵萍看破李思瀚心里的小九九不说破,面色渐渐变冷。
“忍着。”
“不好吧,我现在很急,特别急,要是憋不住了……”
“憋不住了拉裤裆里,你的裤子我赔。”
“我……我牙疼……”
“牙疼不是病,忍忍就好,如果你家长一会儿没空,老师可以顺路带你去看书。”
李思瀚脸色铁青,没想到邵萍像石头一般油盐不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邵萍一一接住李思瀚的花招。
“现在可以开始背了吗?”
在邵萍的逼视下,李思瀚不敢说一个不字。
语文书摊开放在桌面,恋恋不舍地离开自己的椅子。
李思瀚两手轻轻压着语文书展开,僵着脖子看向前方。
“小山真……整把济南围了个圈,只有……只有北边……缺口……”
“等等!”
熊孩子以为自己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天真加可笑,你当我这双雪亮的眼睛,只是装饰品?
走过去,拿走李思瀚的语文书。
邵萍坐回原位,做了个请的动作。
“李思瀚同学,麻烦你继续背。”
最后的一丝希望磨灭,李思瀚自我感觉做得很隐蔽,脖子都快酸了,也不敢动一下。
只是偶尔地拿眼神瞄一瞄,做出一副努力冥思的样子。
还是那句话,这种不入流的作弊方法,在他们镇一年级就没有人用了。
“没有这本书放在桌面,李思瀚同学就不会背书了?”
邵萍含笑看着眼神闪烁的熊孩子。
李思瀚手脚冰冷,哆嗦着继续背:“这一……一座小三,在冬天……的摇篮里,小声说话……”
虽然记得的地方不多,但他不愿意放弃。一放弃说自己不会,那把枣红色的戒尺就会落到他身上。他编也要把文章编完,想不起的地方就用自己话补过去。
“……这样的温暖,就像穿色绿棉袄,草……草地边边打滚……”
“老师,我背完了。”李思瀚仿佛完成了艰巨的任务,全身虚脱。
他自己都不知道,整篇文章被他改成什么样。
“很好,把最后一段再背一下。”
邵萍没有第一时间发火,而是继续折李思瀚。
“老师,我不是背完了吗?”
怎么还有再背?李思瀚满腹牢骚。
“我知道你背完了,我叫你背就背,我这样做有我的道理。”
“你先把最后一段背了。”
李思瀚不敢反抗,只好整理破碎的记忆,重新背诵最后一段。
“水不结冰,绿沼冒热气,绿油油地一片……”
“天……天也最绿的,云也是绿的……”
“停!”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
“你知道你第一遍念的是什么吗?”
“反倒在绿藻上冒着点热气……天儿越晴,水藻越绿……”
熊孩子把主观能动性发挥到了极至,创造了一遍全新的文章。
“这就是你觉得是正确的文章?”
“原则上,我不会动手打学生。”
“但我今天要破戒了!”
所以,熊孩子乖乖受死吧!
李思瀚慌乱不已地拉开椅子,跌跌撞撞地想要逃跑。
“放开我,你个贱人!”
还没跑出几步,他就被眼镜男逮了回去。
文弱木讷的眼镜男,一抓一提,就把李思瀚重新抓回了原位。
暴力镇压在桌面,眼镜男踢开了李思瀚的椅子,还有他自己的桌子。
“白姽桦同学,你干得漂亮。”
眼镜男与邵萍默视一笑。
视线被剥夺,李思瀚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他放开声音喊:“我错了,老师,我不敢了……”
“你不能打我,我奶奶肯定会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