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亲眼看着你妈怀胎十月,这还能有错?”
罗香琴大声地反驳道。
“你亲眼看到你儿子和你儿媳妇洞房了?”邵萍幽幽的声音传来。
“还是你有什么特异功能,可以分析DNA进行比对?”
事件的重点,已经不是邵萍打小孩了,而是李思瀚是不是罗香琴儿子的种?
吵架一途又不是辩论,哪一方有理就是哪一方赢。更多时候,它看的哪一方抓住的痛脚更痛,哗众取宠的功底更强,气到对方破防的招数更灵活。
有一点不能忽略的就是,抓住了对方的弱点就不能放手,死命地捶打他的软肋,气到他心跳加快、血压上升、呼吸紊乱、语无伦次、头脑不清楚。
“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管。我孙子就是我儿子亲生的,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亲生的!”罗香琴气到跳脚,想要跳起来拿拐杖打邵萍的膝盖。
邵萍一个旋转跳跃闭着眼,轻轻松松地躲开,火上浇油道:“我当然是外人,家庭是以血缘为枢纽的关系,老太婆你和你儿子,也不是内人啊。”
“你看,她急了,她急了……”
到这里,邵萍已经十拿九稳。罗香琴暴跳如雷的模样,在众人看来,反而证明她的心虚,一种声音开始在围观的人群中出现。
“你还别说,小孩跟老太太真好像差得有点远。”
“这样说来,那个年轻人说得是对的,看把老太太气的……”
“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个年轻人知道了他们家的秘密,老太太想要借刀杀人?”
“老太太说他孙子被人打了,看上去没缺没坏的,小孩真的被打了吗?”
……
罗香琴突然明白,她被邵萍带到沟里,还傻乎乎地在里面转悠。向来只有她让人吃亏的份儿,怎容得别人占她便宜?
“我们说的是你打我孙子的事,你想支开话题不赔钱?!”
还不算蠢到了家,邵萍笑得不那么放肆,没有接罗香琴的话。
这句话里有一个语言陷阱,罗香琴大声叫嚷,想要扰乱别人的思绪。进而忽略她话里藏的那句“你打我孙子的事”,如果因为听到要赔钱失了理智,那她就可以抓住这一点展开攻击。
啧啧啧,最毒妇人心啊。
“你是想让我打你孙子?”邵萍吃惊地看着罗香琴,“就算他不是你亲孙子,你也不能虐待儿童啊。”
“在我们看得到的地方,你还那么嚣张;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你不把孩子往死里打?”
同情的眼神假惺惺地投向李思瀚,邵萍的心里已经笑开了花。只要吵架就会露出破绽,这种时候谁有心思逐字逐句地想,规避话里面的毛病?纯粹都是垃圾车倒垃圾,肚子里的垃圾话全部向外飙,恨不得对方的妈死个几万遍。
罗香琴并不蠢笨,只是老手艺太久没拾起,一时落了下乘。现在,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别指望还能占她的便宜!
“不知所谓,我哪个字说了让你打我的宝贝孙子?”
“你别想转移话题!”
邵萍嘿嘿一笑:“老太婆你这就不厚道了,做人要讲诚信,你刚刚不是当着大家的面,叫我这样做了吗?”
“呵,大家快来看啊……”
罗香琴拐杖点地,冲着看热闹的人喊:“这个人疯了,打了我孙子不够,还说胡话诬蔑我……”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我好像没有听到说要打人啊?”
“我也没有。”
“会不会是他记错了?”
“十几秒钟都记不得,他属鱼的吗?”
“莫非又反转了?”
……
“老太婆你别急,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难受……”
邵萍一脸悲戚,捂着自己的心脏同情道:“任谁知道自己的儿媳妇,给自己的儿子戴了顶高绿帽,白白地给人家养儿子,心里都会不舒服。”
“可是,你叫我打人就不对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居然叫我动手!”
“我还年轻,还要脸,您老就不一样了,要了也没什么用……”
罗香琴气结:“你说清楚一点,我什么时候叫你打人了?”
李思瀚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懵懂道:“奶奶,我真不是我爸亲生的?”
“瀚瀚别吵,一会儿奶奶跟你讲,那人嘴里没半句真话,你要相信奶奶!”
“哦——”
邵萍等的就是罗香琴这句话,不就是借力打力吗?看不起谁呢,他会而且用得比罗香琴更好。
两手一摊,邵萍带着点无奈道:“我没有打过你孙子,你非要说我打你孙子,然后叫我赔钱。”
“也就是说,你要我坐实这个事实,在这里把你孙子打了,然后再给你赔钱。”
“那不就是你喊我打你孙子吗?”
邵萍假哭一声,一脸不忍地道:“孩子做错了什么,孩子是无辜的,老太婆你这样做,不怕死后不得安生,被人刨棺材板拉出来鞭尸吗?”
“啊——”邵萍要死要活地喊了一嗓子,对着李思瀚说,“可怜的娃,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说谎,就是受这个老太婆的影响吧?”
李思瀚想要争辩几句,邵萍直接不给他这个机会。
左手向前一推,掌心对着外面。邵萍忧伤地抚着额头,黯然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是这样,小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邵萍真挚地挤出几滴“猫尿”:“可怜的娃,你受苦了。我的偶像是雷锋,助人为乐是我的座右铭。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不用担心她打你、骂你,她敢动手我就把妇联的同志叫过来,把媒体朋友叫过来,把警察叔叔叫过来,教育她!曝光她!惩罚她!”
一口气说来这些话,邵萍可以猜出罗香琴的脸色有多精彩。
他莫名地感到骄傲:我的演技甩狗血剧的小鲜肉和小鲜花,七八百公里了吧?
罗香琴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她想反驳邵萍的歪风邪说,一时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什……什么东西?!你说的都是假的,没有半句实话!”
罗香琴语气生硬地说:“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快点儿赔钱,送我孙子去医院检查!”
邵萍佩服罗香琴的毅力,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太婆非要过来触自己霉头。他不做点什么,添点油、加点醋,真的有些对不起罗香琴的执着了。
君子成人之美,有人喜欢找抽,他怎么能不满足呢?
“钱……我可以给小孩……”
听到邵萍松了口,罗香琴喜不自胜,竟然脸上出现一抹弧度。
邵萍看在眼里,萌生一个惊悚的想法。
难道我误打误撞,还真说中了?熊孩子不是他们家亲生的,他在老太婆的眼里,只是一个捞钱的工具。所以,放任他不断地学坏,然后等他长大了,一步到位逐出家门,让他自生自灭?
倒吸了一口寒气,炎炎夏日邵萍像是掉入进了冰窟。
“赶紧给钱,我孙子真出现个好歹,卖了你那点儿家当也赔不起!”
“老太婆你就开诚布公地说吧。”邵嫉恶如仇地说,“钱我给了小孩,最后肯定是会落到你的手里,我说得对不对?”
“废话!”罗香琴冷笑道,“我是孩子的奶奶,我替他保管钱有什么不对?!”
“少磨磨蹭蹭的,快给钱!!!”
众人听着邵萍的话,有些糊涂。
“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我给这钱是因为我同情这孩子的身世。”
邵萍凛然正气地抬头挺胸,怒指罗香琴道:“但不是给你这种把孩子当作捞钱工具的人渣!”
“在你的身上,我看不到一个长者应有的慈爱。你开口闭口都谈钱,根本不管孩子的死活。”
邵萍进一步地恶意揣测:“你平时肯定没少做这样的事,事事搬出自己的孙子,然后跟别人敲竹杠(敲诈),伸手要钱。这些钱用到哪里,就成了一个最大的问题……”
“你这样不顾脸面,当街撒泼不顾孩子死活,我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个孩子是你们家拐过来,专门用来碰瓷别人,牟取非法利益的工具!”
“所谓的孩子爸妈,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你编造出来的借口。你的真面目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贩子,你唯一好的地方就是没有把孩子的手脚打折,或者说还没有来得及打折。”
邵萍步步紧逼地说道:“今天如果不是我在这里,换成另一个在这里,没有察觉你的阴谋诡计,一气之下和你去医院验伤,你说不定背地里就会对孩子下手,把他弄成一个残废!”
围观的人里面,有些知道罗香琴的事。
“我知道老太太的名字,罗香琴嘛,在我们那条街出了名的不讲理!”
“怎么回事?”
“跟那个年轻人说的差不多,讹钱的事没少做,别人不给就拖着孩子闹事。”
“那她真是可恶,哪有亲奶奶会这样做,不怕自己的孙子被人孤立、针对吗?”
“她人贩子的事,也是真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道听途说,真假不敢保证。不过,她家小孩的事,基本只看到过罗香琴过去处理,谁知道呢?”
……
舆论全部倒向邵萍的那一边,围观的人看着罗香琴的眼神都不对劲。
有人默默地拿出了手机:“喂,幺幺零吗……”
罗香琴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群围观的人,人数太多,她奈何不了,但邵萍一个人,她还动不了吗?
罗香琴拎起拐杖,哆嗦着嘴唇,小眼睛狠命地盯着邵萍。
邵萍心里一个咯噔,老太婆看上去要跟他拼命。他要是敢还手,说不定就进去了;要是不还手,说不定还是得进去。一个进的是皇家监狱吃公家饭,一个进的是医院病房吃病号饭,都不是什么好饭。
“那什么,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几颗橘子,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