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安市第三分局,俩祖孙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头发扎得非常紧,似乎提高脸皮的人是罗香琴。
脸上带着没有擦干眼泪的男孩是李思瀚。
这次进警察局,罗香琴可谓是丢尽了自己的脸面。不仅没有占得半点好处,而且一把年纪了,还被比自己小几轮的人,训得跟孙子似的。
她长这么大的人,还是第一次。
“龟(乖)孙,你以后记得别乱说话了!”
罗香琴说话的语气,不免加重了些。警察问到李思瀚,罗香琴是不是他的奶奶时,他竟然赌气跟警察说,罗香琴不是他的亲奶奶。
这样一来,罗香琴被迫在警察局里面,录了半个小时的口供。而且,还接受了一个多小时的思想道德教育,专门讨伐她这个做家长的不尽职。
嘴里答应得爽快,说一定会好好检讨自己,回去之后加强教育。
但罗香琴对那些不屑一顾,打心底地不赞同。她的宝贝孙子,一群不相干的人,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真是吃得太饱了,多管闲事!
李思瀚又想起了罗香琴跟人吵闹,把他忘在一边的事。
“你凭什么管我!”
他甩开罗香琴想要拉着他的手,大声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奶奶!”
罗香琴对外面的人蛮横,但是对李思瀚这个孙子百依百顺。
看到李思瀚甩脸色,马上好言好语地哄道:“龟(乖)孙不气,是奶奶不好,别把生气气坏了。”
“要我不生气也行。”
李思瀚嘴馋道:“我要吃最贵的冰激凌。”
“冰激凌吃多了,容易吃坏肚子,我们换一个吧……”
罗香琴看到前面有人摆摊卖鱼丸,便说:“咖喱鱼丸好吃,你以前最喜欢吃了。现在也到中午了,我们买鱼丸吃,鱼丸好吃又能填饱肚子。”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吃冰激凌,我要吃最贵的冰激凌!”李思瀚疯狂地甩着自己的两条胳膊,“你不给我买冰激凌,你就不是我的奶奶,我去找别人当我奶奶……”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买,现在就去……”
听到罗香琴的话,李思瀚立即停止吵闹。
“哼!这还差不多。”
附近刚好有一个大型商场,李思瀚手里拿着雪糕吃得津津有味。
罗香琴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哪里会知道一个雪糕,竟然要几十块钱。这都能买多少斤猪肉和蔬菜了?
李思瀚一到冰柜就动手吃,罗香琴来不及阻止。她想领着李思瀚偷偷地从后门走,但是一路上都有人盯着他们看。
她没有办法只能吃下这个“闷亏”,在收银台结账走人。
商场中央,叮叮当当地传出钢琴悠扬的声音。
罗香琴突然感到肠胃不适,像是五脏六腑搅在一起。
忍尿能行百里,忍屎寸步难行。
四处寻找着厕所的标志,罗香琴找了张椅子放下李思瀚。
叮嘱道:“龟(乖)孙啊,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她没有时间看李思瀚的反应,捂着肚子往卫生间发起百米冲刺。
略比手掌大一点的雪糕,很快就全部进了李思瀚的肚子。
他觉得吃得不够过瘾,想要再弄点什么东西吃。可是他身无分文,钱全部在罗香琴手里。
直接拿东西吃,别人不一定会给,而且还有可能被揍一顿。
李思瀚看到商场提供免费的凉茶,摸着肚子接了一杯。
端着杯子的时候,刚好路过了中央的三角钢琴。
这一眼,李思瀚挪不开眼睛。
他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把手里的水浇到钢琴的琴健上,就可以得到数不尽的奖励。
“凹凸曼,变形金刚……”
李思瀚嘴里念叨着。
商场请来表演的钢琴师,正好离开休息。这样一来,李思瀚钻了空子,钻到了隔离带里面,把杯子里的凉茶一滴不剩地浇到钢琴里,用过的杯子也扔到了地上。
“奖励呢?”李思瀚浇完钢琴,没有等来奖励,感到非常地奇怪。
转身他看见了附近的展台,有辆明黄色的跑车,车标是一个倒三角形的盾牌,里面有一只昂扬的金色公牛。(兰博基尼)
“我知道了,一定是没有达到奖励的条件,所以才没有人出来送奖品。”
李思瀚心里升起一丝明悟。
所以……只要他把那辆车也砸得稀巴烂……
奖品自然会有人送到他的手里。他坚定地这样想着,根本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地离谱。
弄坏别人的东西,别人还得拿东西奖励你?
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称手的家伙,李思瀚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一块被人放在休息椅上,忘了带走的手表。
黑色的真皮碗带,还有朴实无华的金属表盘。时针与分针共用一个圆点,秒针单独位于其中的小圆盘。
李思瀚拿起手表,像指虎指环一样套在右手。
他抡了几个半圆,觉得手感十分舒适。
李思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懂这些,但他就最觉得这种看着朴素的手表,就应该拿来当破窗的工具。只要找准角度,使劲地一拳打上去,就能敲碎玻璃。
哪怕敲不碎玻璃,用来划划车漆也是极好的。
跑车的展位同样有隔离带,十之七八路过的人会看上一眼。
“哎!你是谁家的小孩,那里不能进去!”
有人看到李思瀚,下决识地喊了一句,然后寻找李思瀚的家人。
可是,罗香琴此刻还在厕所里面蹲着,与仿佛绞成一团的肠子坚苦奋战,大约还要十几分钟才能出来。更加要命的是,她所在那间厕所格子,卫生纸正好用完了。
罗香琴也是上厕所上到一半,才发现这个要命的问题。
“干什么吃的!”
罗香琴捂着肚子,随口骂了一句,接着破锣嗓问道:“有人吗?人都死哪里去了,有人应我一声?”
“厕所里面没有纸了,快把扫厕所的喊过来,把纸巾递给我。”
“信不信,我投诉你们商场的老板,让他扣你的工资,直接把你开除!”
有人被吵得受不了,忍不住说了句:“保洁阿姨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不就是上个厕所没纸吗?吵什么吵?!”
罗香琴听了这话来气,即使蹲在坑上一泻千里,也不愿嘴上吃亏。
“年轻轻轻的说话那么冲,一听就知道你没家教!”
“你爸妈要是知道你长成这个样子,早就直接把你掐死,哪里能让你现在活生生地来欺负我这个老太婆?”
“造孽哟,都来听,都来看着啊。这里有个不要脸的年轻人,仗着我老太婆不方便行动,说话不知道有多难听。”
“现在的社会风气啊,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罗香琴中气十足地假哭:“别说指望年轻人像我们那时候那样,路不拾遗做好事。就连做人的基本礼貌都不懂,我婆子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行得正、坐得正,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事呢?”
“我委屈啊!我难受啊……”
厕所里面的人,好像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直接拎包走人。
“发神经!”
罗香琴蹲在坑上暗自得意,新陈代谢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只是,找纸巾擦腚的时候,她才晓得后悔二字怎么写。
最后,她生生地又蹲了十几分钟,才等到别人塞了几张纸巾给她。
出了厕所的门,罗香琴没有在椅子上,看到李思瀚,心下着急。
她逮着一个人就问:“你有没有看到我孙子,他穿着什么曼的蓝色衣服,还穿了短的裤子。哦,还有一双黑色的凉鞋。”
路人仔细想了下,有些许印象:“你到商场中央看看,就是摆着一台钢琴的地方,顺着这条路下楼,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了……”
罗香琴听到路人的话,直接松手就往楼下走,连句谢谢都没有说。
路人的手腕被她抓得有点疼,他本来想再提醒那个阿婆一句。现在,他懒得说多一句。
按照路人的指示,罗香琴看到了一群人围在前面,还听到了她孙子李思瀚的声音。
“……赔泥玛的赔,为什么要我赔钱?是你们不守信用,我浇了水还砸了玻璃,你们应该谢谢我,送我凹凸曼!”
“你这小孩!”
“我跟你谈,你把你家长叫过来。”
“我跟你说,你摊上大事了!”
罗香琴一脸凶相,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她平地一声吼:“我看谁敢欺负我龟(乖)孙?!”
前面围观的人,一眼就觉得这老太婆不好惹,不想惹得自己一身骚。
所以,他们默契地让开了一条路。
看热闹的就是硬气,事情闹得越大,他们就越高兴。
有人已经嗅到了火药味,拿出手机拍照。罗香琴的样子,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李思瀚旁边站着两个牛高马大的商场保安,他很不服气地想要时刻找机会准走人。
两个保安之外,中间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商场负责人,另一个是遗失手表的物主。
手表的主人拿着一块破裂的手表,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思瀚。
商场负责人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崭新的跑车比万花筒还花,没有一块完好的玻璃。车内的座椅,也布满了一个又一个小脚印。
看到罗香琴杀气腾腾的样子,商场负责人开心地笑了。
“老太太,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
“他是我孙子,我是她奶奶,你说我是什么人?!”
罗香琴瞪了两个保安一眼,抓住李思瀚的手把他护住。
然后,跟李思瀚说:“龟(乖)孙,你别怕,我们现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