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渡河

作者:朝云暮雨er 更新时间:2021/11/3 21:13:57 字数:2051

“昨夜姐姐听见了么?”

“甚么?”

“无甚。”,沈檀之喃喃道,“许是我患了癔症罢。”

“娘子怎又神神叨叨的。”,玉琢拧了汗巾与她擦手,“昨日未睡好么?”

沈檀之颔首,玉琢摩挲着她眼下的青黑,心疼道,“吃过早膳,娘子在车上好好歇息罢。”

朝食是白粥,佐着从府城里带出的胡饼,那女娃倚在门扃看着她,沈檀之分过去,她却不接,反倒蹬蹬地跑开了。

沈檀之对玉琢道,“她不喜欢么?这饼里夹了驴肉呢。”

临别时汉子送到院门,皱眉问道,“客人们真真要渡河?那可不是好去处。”

“改道恐费良多,我等不再思虑了。”

汉子也不再劝,告过慢行,行了礼后,一行人再度前行。

沈檀之被抱着上了马车,马蹄霜重,她瞧着外头的情状,酒旗帘招,阁楼摊铺,俱皆井井有条,就是目不见一人,耳不闻一声,就仿若……是座空城。

她有些乏了,扭过头枕在玉琢腿上,阖上眼小憩,日光晃目,她拉过玉琢的手搭在眼上,指尖芬芳,模模糊糊地,她已近乎要入梦了……

车轮忽地驻足了,耳旁好似有人在叫唤着,沈檀之勉力睁开眼,撑着手坐起来。

“外头在闹些甚么?”,她问着,唇瓣干涩得厉害。

“奴家亦不晓得。”,玉琢让她靠着,倒了水喂与她,“大抵又是陷在犄角旮旯里了,等会儿出去瞧瞧。”

润了唇,沈檀之觉得舒坦些了,她拉着玉琢下去,环顾四周,沈缙的身影不见,唯有几个侍女和侍卫在看顾车马。

她走过去问道,“爹爹呢?”

“官人去了堤上。”,侍女指与她看。

远远地,沈檀之望见那一线长堤上立着几个身影,她慢慢地朝那行去,玉琢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

日头已升起来,沈檀之举掌遮在眼睑上,抬头看去,那几人好似都在蹙眉。

不知在愁恼甚么,她心里嘀咕着,而后脆声唤道,“爹爹!”

沈缙听见她的叫唤,回过头来,抬手指了指一侧——那儿是个石梯。

沈檀之揽裙上去,走到爹爹身边。

沈缙道,“檀娘不在车上待着,上堤来做甚?”

不许我上来,那还指与我看干甚,沈檀之心里想着,嘴上却回道,“车上闷得慌,下来吹风醒醒神。”

“既要下马,何不多穿些?”

沈檀之看着自己的臂儿,上头里衣中衣青绫沃裙,从雪披里探出来,肥大得拳头也瞧不见。

她撇撇嘴,举与爹爹看,沈缙摇头失笑,不再赘言。

家院过来朝她行了礼,而后与沈檀商量起来,沈檀之听着他们的话语,好似是在谈改道的事。

改道?

沈缙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对她道,“河冰裂了。”

沈檀之顺着沈缙的目光看去。

果真是裂开了。

冰面上破了个大窟窿,自此延伸,冰上蔓延着像是农人冬日皲裂的肌肤似的脉络,又仿若龙泉窑产的御供的开片釉上细眼状的鱼子纹。

沈檀之忽地忆起昨夜听见的声响,她低声道,“被谁撞开了……”

……

从这定是不能走了,走陆路怕是没法子及时抵达临安接印,正愁眉着,沈檀之眨眨眼,“为何不看看與图。”

沈缙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怎未想到,还是檀娘聪慧。”

当即遣了侍卫去拿了與图来,在堤上摊开,掌院指着一处道,“由白津上溯十里,有一浮桥,官人不妨从那过河。”

沈缙看了看,道“是韩子正修的那座?”

“正是韩大夫营造的。”

沈缙笑道,“昔者大白高国东侵,韩随为都统,时即夏日,为了便利大军,特意在河上修了做浮桥,没料到今日正正巧派上用场,韩子正大才啊……”

拿定主意,沈缙与沈檀之回了马车,开始向北行去,一行人一路沿着河边前行,那一道裂缝竟像是枝桠般,在河面上绵延不绝,直至浮桥露了头,冰面依旧是如细密的蛛网般裂开的。

沈檀之没由来的心慌,冰块断层近丈高,下方是冰冷的河水,她难以构想出,是何等的伟兽,才有这般穷奇的气力,说与玉琢听,她也只是劝慰道,“许是暖春快到了。”

可这天气分明还是冷的,沈檀之也只有安慰自己,春江水暖鸭先知,暖春真要到了,也是自个体会不出的。

浮桥的影隔着远望不过是水天一线,到了近处才觉察出它的广阔来,众人停在桥头,侍卫下去试了试,着实稳固了,沈缙便打前上了桥。

沈檀之探出去看,黄河水浑,甚么也瞧不清,她心慌得紧,玉琢便又搂住了她,“娘子莫要看了,这就如登高似的,不瞧也就不怕了。”

“底下会不会有精怪……”

“娘子怎这般想?定是这几日来被那劳什子土龙吓着了,以后少听些精怪传说。”

沈檀之心跳得厉害,她勾着玉琢的脖颈,被一下一下地抚着背,这才渐渐缓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玉琢在她耳边道,“娘子,我们已过去了,莫要忧心了。”

沈檀之从她怀里抬起头,玉琢掀了帘子与她看,他们果真已立在岸上,浮桥被抛在身后,沈檀之登时软了身子,趴在玉琢身上阖眼轻轻喘起来。

玉琢见她委实吓得不轻,软声宽慰着她,沈檀之歇好了,再度睁开杏眸时,却见断开的冰面上浮来一个小小的黑影。

“那是甚么?”,她指与玉琢看。

“圆圆的像个饼儿。”,玉琢眯着眼望,“好像……是个锣。”

沈檀之派了人去捞,的确是个涂了漆的铜锣,上头还缠着一条黑色染了红的头巾。

“有股腥气。”,侍卫道,“像是血味。”

沈檀之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她看着爹爹,沈缙当即决定快马离去。

马蹄阵阵,浮桥和河面渐渐远去,很快就要连矗立的河堤也瞧不见了。

沈檀之静默下来,她眯着眼,在一片蹄声哒哒中,她好似又听到了潺潺的水声。那水声愈来愈响,轰然一阵,在耳畔汇聚成汹涌的江流,她猛地回头看去,水面上浮着一条嶙峋的尖锐的长尾,倒映着凌凌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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