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闪耀着数不清的繁星,就像一颗颗碎钻打翻在一块散发着魔幻味道的黑布上,在光线的折射下向四处散发着跳动的光辉。
克罗夫特躺在草地上,双手放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惬意地看着星空。星空仿佛有着魔力一般,吸引着他的目光。遥远的星空深处似乎藏着无尽的秘密,吸引着他的思绪任意飘荡在整片苍穹之下。
天神对他很好,处处保佑着他。克罗夫特一边想着一边在心中感谢天神对他的恩惠,一边想着自己的过去。天空黑暗而有静谧,就像世间最好的倾听者,等待着他的倾诉。
那大概是一年多前,阿尔达城实施宵禁一个多季。
克罗夫特拉扯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抵御着霜寒季里最严酷的寒风。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空旷的街上。今天本应该与他一同巡逻的队伍几天前临时被派到了阿尔达郊区修筑公路,只留下他一个人来处理他们分配区块的事务。
宵禁看来过一段时间就会被取消。
克罗夫特边走边想。空旷的街上没有任何会动的物体。这原本是阿尔达城最热闹的中心地段,即使在深夜也会有工作完后聚在一起喝酒的工匠和农民,四处灯火通明照亮整个城市,就像诚实的中心放着一颗正在转动的太阳。
瞧瞧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四周寂静地犹如一座死城。没有一点点声音。天神按下了暂停键,让这座城中只有克罗夫特一个人在行走。没有人群推推攘攘的喧哗,没有每家每户门窗内穿出的交谈声,甚至连昆虫,也因为霜寒季的寒冷停止了他们的高吟。
原本就寒冷的街道上,只有他只身一人走着。没有队友也没有其他生物。就好像整个世界抛弃他了一般空洞地走着。
克罗夫特抬头看了看月亮。月亮时隐时现,只有很短暂的瞬间从云端中投落下一些光芒。
他勉强确定了月亮的位置,现在看起来已经快到后半夜了。那支被派遣的巡逻队如果不出什么差池,应该在几个小时之后就能够与他汇合一起巡逻,这样起码......
嗯...起码我不会孤身一人了。
克罗夫特憎恶宵禁。
尤其是这场宵禁十分特别,哈里斯王国既没有发动战争不需要清城,也没有处在什么紧张时期。克罗夫特作为一个底层士兵,对宵禁一无所知,只能像瞎子一样听指令行事。
云层现在彻底遮住了天空,月光也被挡在了天际的另一侧。城内变得更加黑暗了。
突然间,一阵猛烈的劲风猛地挂过,寒冷从他厚重的衣物间渗入触碰着他的皮肤,就像一根根钢针一样扎入其中。耳边是风凌烈的呼嚎声,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正在发出绝望的呐喊。
克罗夫特吓了一跳,快速转过头去,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别的腰间的钢剑,随时准备将其拔出防身。
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身旁只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因为没有月光而黑得令人毛骨悚然。被压缩过的风从巷中涌出,发出刺耳的声音。
克罗夫特长舒了一口气,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他宽慰着自己,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好一些才能继续完成这一趟巡逻。似乎连大自然也同意他的想法,月亮从云层中露出一条缝细。
他却愣住了。
借着那一丝月光,他分明看到了一具尸体,躺倒在一大滩血泊里,就像湖中的孤岛一样。湖面反射着天上的月光,也倒映着那具瘫软的尸体。
克罗夫特想要动,想要逃离,想要大声呼喊。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到,他愣在原地,就像一尊雕塑一样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克罗夫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具尸体拖到警局的。他的脑袋膨胀得随时都要炸裂,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了。
宵禁中,连猫狗都不被允许跑到路上,现在却有人被杀。
他的身上全是血腥味,处处都是血迹,就像一个一线敢死队的战士从前线拖着残破的身躯坐在战场上,等待着死亡降临。
他隐约记得有一个人问了他一些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只是失神地说着“是”,不停地说着一个字,直到那个人离开。
他虽然是个士兵,但从来没有上过战场。
摩纳恩公历推行以来,虽然哈里斯与领国的边界会有一些小摩擦,但从来没有发生过大型的战争,各国似乎都在修生养息,没有精力来继续扩大领土。
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就这样死在他的面前,他相信巡逻队的其他成员也从没有看见过。
克罗夫特醒来时,已经躺在兵营里了。
他的呼吸平稳了下来,思绪也开始平静下来,想把前后发生的事情全部联系起来。
宵禁、夜晚、尸体和被人询问。
克罗夫特坐在床上,摆弄着这四个线索。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放弃了这个行为,转而继续躺下。他所掌握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这四个线索都很普通,唯一能够稍微联系出来的,就是杀人的人一定非常厉害,不然没人会在宵禁的夜晚还是在户外杀人,这实在是太过冒险的举动。
他又摇了摇头否认了刚才的想法,晚上的天色很黑,他杀人的地方也很狭窄不易被发现,所以其实是很明智的选择。
克罗夫特仍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是他得到了一大笔赏金,还提升了军衔。
直到他肩上的臂章花纹变得更复杂了,他才勉强想明白,自己抬回来的那具尸体,是哈里斯王国的一级在逃通缉犯。
天神保佑我。他在心中再次默默地念道。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随后他便开始了不再是那么无聊,真到打仗了也不会是第一个上去送死的士兵生涯。
克罗夫特感觉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在祝福着他,仔细聆听着他的故事。他开心极了,但心中仍有一丝疑惑和恐惧。
他现在正按照指令,带领着他的部队前往瓦格纳边境。皇室在摩纳恩公历十一年的末尾,终于打破了和平开始进行战争准备。
他看着星星的闪烁,似乎在提醒着他,有大麻烦正在黑暗的角落里不断生根发芽。
毫无准备也毫无铺垫,他在几天前,还在兵营中指导训练士兵,没有任何预兆和发起战争的理由,这一切就这么发生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踏上了前往瓦格纳边疆的道路。
“星星。”他开口说道,“你能听得到我的话吗?”
克罗夫特自己都有点觉得可笑,但他仍想与星空分享自己的想法。
“请你为我祝福吧。”他轻轻地压了压嘴唇,克制住心中的不安。
“我觉得有东西在前方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