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男人有些急切地打断了凯洛,“你手上的军备依然会暴涨,计划没有被打乱,一切都还在你的掌控之中不是吗?”
“不,这完全不一样。”凯洛每一口吸入的空气中都像参杂着恐惧和极寒,他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温度正在一点点从皮肤上混合着汗珠渗出,“如果我能料到这一步,我绝对不会来趟这一摊浑水。”
“浑水?”男人已经彻底跟不上凯洛的思路了,“哪来的浑水?现在这一切多少商人都求之不得!”他有些激动,甚至差点在不安的踱步中被自己绊倒。
“那些差一点就要把自己全部家当都搭送进去的商人即将看到希望的曙光,胡德商会已经全面垮台,而你的投机居然就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把这一堆废铁变成了黄金,你不应该为自己的明智和远见感到高兴吗?如果是我,我现在一定会立刻到酒馆里,把整个场子都包下来痛饮。”
“凯尔文商会呢?”凯洛突然从椅子上愤怒地站了起来,转过头来看着男人,他的身体正不知因为激动还是惧怕而颤抖着。
“它就没有军备了吗?它完全可以用手上那些军备重振旗鼓,你应该知道我最开始交给你的那批货物是从哪里来的!”
“凯尔文商会?”男人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看着凯洛,“你是说它?”
凯洛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像剪短线绳的木偶一样无力地瘫倒在木椅上。
谁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了,时间就像胶水浓稠得让人窒息。在经过了如同一个世纪一般漫长的静默之后,凯洛动了动嘴唇。
“我本来想依靠战争发生的间隔,让凯尔文商会的军备在这段时间之内尽可能地出售,出售得越多,他们就需要越长的时间来喘息。”
“为了拿到最开始的物资。”凯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杀了两个人。一个是凯尔文总会的会长米赛,一个是财政官阿瓦里斯。”
“你是说,那两个喝酒被呛死的可怜蛋?”男人不敢置信地倒抽一口凉气,“他们是你杀掉的?”
凯洛的心中不禁为男人的无知震动了一下:“阿瓦里斯是个特殊情况,我本来并没有打算杀他,他本来想要威胁米赛,米赛是在劫难逃。不过你居然被如此低劣的障眼法所蒙蔽吗?如果是真的米赛在操纵这一切,谁会愿意把自己口袋里的钱拱手相让不要一分利益呢?”
“这件事情都已经传遍了,还有不少人认为红酒受到了天神的诅咒,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美酒低价转让了。”男人走到一旁的床边了下来,“这么说来,你是担心凯尔文商会会复仇?”
“就是这个意思。”凯洛的心情非常糟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他看着男人不解的神情,又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自己看透了皇室和邻国,皇室我的确看透了,但是邻国。这就是一场巨大的阴谋,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算计在里面了。真不知道那个坐在背后操纵全盘的人究竟是谁,竟然能把每一步都算准。”
“而且就算凯尔文商会不复仇,哈里斯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凯洛的心绪都已经混乱到了极点,原本每一步都完美无缺的计划现在却处处崩盘,“哈里斯现在政坛洗牌,经济上毫无优势可言,又把军事部署给打乱,想要在短时间内做出响应难上加难。这样哈里斯王国的国门就像没有上锁一样,邻国的军队只需要稍稍叩击一下就能长驱直入。”
越是进一步,就越让凯洛感到心烦意乱:“现在胡德商会的命门都抓在我的手上,皇室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撕毁贷款,就会想方设法地找出这背后的人。”
“你不想和皇室谈条件?我记得你可是很想和皇室谈条件啊?”男人的声音从椅子背后面传来。
“当然,在一个小时之前,我还很想。”凯洛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但是现在,我一点都不想和皇室绑在一起。在这样的危机之下,哈里斯的命运通往何处,我一点都看不清楚。”
“但是我不上也得上了。”他突然重重地敲打了一下桌面,发出尖锐的声响,“不论是哪个方面,我都得上这条船。哈里斯如果解决了贷款,或许能够缓过气来。而我如果握着胡德商会,或许能够救下哈里斯,也能够救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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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这里。”科克尔指了指瓦格纳防线的边缘部分,“从拉塞尔抽调的驻防军应该已经到达这里了,正在构筑防御工事。但是我们不能指望他们能够用自己换来多少的时间,所以。”
他手中的长杆在沙盘上快速地跳跃了几下,在几条路径上击打出了脆响:“我们已经立刻从这几个方向派遣增援,只有利用拉塞尔驻防军为我们争取出来的这一些时间间隙填补上足够的兵力,才能防止伊尔丹的军事力量进一步深入哈里斯的国土。”他微微地停顿了一下,就好像在浏览脑海中形成的画面一般,“如果伊尔丹的军事力量扩散开来,就会对哈里斯造成更严重重的破坏。”
“天神保佑哈里斯英勇的战士们。”国王把右手缓缓地举到左胸之上,话语间凝固着严肃和崇敬,“他们的血脉中流淌着哈里斯最刚毅的鲜血,愿他们的意志能击溃顽敌,守卫哈里斯。”
科克尔点了点头,一些站在一旁的军官也挺直了腰杆,随后对着国王一齐行礼:“如果拉塞尔驻防军用身躯构筑成的堡垒能够为我们拖延足够的时间。”科克尔说道,“援军就能赶在问题更棘手之前赶到。”
“但愿如此。”国王沉吟道,他咳嗽了两声,随后把头转向科克尔,“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陛下请讲。”他也转过身来正对着国王。
“你觉得以伊尔丹的实力,真的可以和哈里斯一决高低吗?不用向着哈里斯,客观分析就好。”
“伊尔丹可以对哈里斯造成困扰,但是绝对不及哈里斯的军力。如果不是依靠这样的手段乘虚而入,伊尔丹根本没有勇气也没有实力与哈里斯的大部队正面交锋。”
“那么。”国王的眼神中突然露出了一丝老政客的神色,“请你告诉我,你考虑到纳斯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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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克罗夫特清了清嗓子,试图用更加响亮的声音让每一个士兵都能够听到他的话,“你们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让你们放下手中的工程站在这里。”
“你们一定也会奇怪,为什么我们刚离开了瓦格纳防线,却又被重新调了回来。是的,我和你们一样,都很疑惑。”他刻意地让自己的每一段话之间都间隔着较长的时间,这样听起来更刚硬也更有气势。
“但是,我想我已经知道了,我们为什么要回到瓦格纳防线。你们也都应该清楚,瓦格纳防线是什么地方,它究竟属于哪一个国家。”
“我们派出的侦察兵,到现在为止音讯全无,也没有任何驻扎部队回应我们。”克罗夫特看到台下的士兵们立刻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这件事情,脸上挂着惊恐不安的神色。
“也许你们已经意识到了,我们所处的地方,是哈里斯与伊尔丹十多年来没有更变过的国界。现在我更希望你们能够意识到,站在这条边界线另一端的,是伊尔丹的军队。”
“我们不再是像以前那样无所谓地过家家了,哈里斯的边防部队或许已经全军覆没,我们的几名侦察兵,或许也已经长眠于这一条边界之上。”
克罗夫特听到底下的士兵们交谈声正在越来越大,即将压盖过他的声音,他用自己的战靴狠狠地一跺木质的高台,迸裂而出的巨响立刻震住了喧嚷的士兵:“我们面对的是战争,是伊尔丹与哈里斯王国的第一场战争。”
“伊尔丹正在暗处酝酿着一场狡诈的阴谋,他们企图撕毁和平的条约,他们想要不宣而战,他们想要用卑劣的手段攻击没有准备的哈里斯,他们想让自己欲望的烈火,袭卷每一座哈里斯的城池,烧伤每一位哈里斯的百姓。”
“天神眷顾哈里斯!”克罗夫特高声呼喊到,“伊尔丹无耻的阴谋被识破了!我们,正站在原本将攻破整个哈里斯防线的伊尔丹军队面前。我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我们手中的长剑与盾牌,就将与伊尔丹的爪牙们碰撞劈砍,而一场前所未有的宏大战争,也将因为各位的参与而被永远镌刻在哈里斯王国不朽的史书上。”
“不论你与身旁的兄弟,在和平年代因为渺小的差异而自起干戈,现在,请原谅所有人,因为我们将为哈里斯——我们共同的家园而团结起来,举起我们的刀锋,向伊尔丹,向任何对哈里斯图谋不轨的人宣战!”
克罗夫特听到有几个士兵在台下激动得叫好,他笑了一笑:“今天,是复苏季29日,历史会记住这个伟大的日子,因为今天,我们将为哈里斯,将为自由而战!我们的身后,站着的是即将到来的哈里斯国王军,蜷缩着手无寸铁的哈里斯百姓,我们为哈里斯而战,为身后的亲人而战,为自己肩上的勋章而战!”
“我们不再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巡逻,不再年复一年地驻守。我们腰间的长剑渴望敌人滚烫的鲜血,我们背后的盾牌阻挡着敌人软弱不堪的攻击!如果我们的邻国不希望我们得到和平。”
克罗夫特从腰间拔出长剑,直指天空,剑柄之上如同火焰般赤红的宝石在天穹之下爆裂出耀眼的光芒
“那就举起我们手中的长剑,在战争之中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哈里斯王国,万岁! ”
“哈里斯王国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