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夜露出诡异的氛围,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不知名的气体,如果有哪个倒霉蛋不幸闯入其中,必会迷失。
连猫头鹰都迷失在树林里,静得出奇。
树木勉强地显示着轮廓,地面宛如布满了无数瘦骨嶙峋的手,崎岖的举向天空,试图托起像石头一样压下来的夜色。
像夜行在雾气中的一叶小舟,苟延残喘地抵御汹涌的波涛,它的一生,已被宣布了判决,海之暴君将结束它的痛苦。
万幸,一缕光出现在了前方,迷灵拼尽全力爬向那小小的,温暖的房屋,它还不想死去,不能谁也不知道的死去。
身躯发生着形变,体内的细胞发疯般分裂,理智被一口一口啃噬,尽管如此,它也要爬到光亮处。
“也该到极限了,令我佩服,但还不够。”
男人自如地出现在黑暗中,仅仅只是站在那,仿佛掌控了周围的一切,包括气氛。
迷灵盯着男人,发出理智仅存前的最后一声怒吼,然后像失去燃料按照惯性行驶的汽车,平静地停在无边无际的草原。
“救……救……我……的”
远方亮着灯光的房屋门开了,女主人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第二把钥匙,收下吧。”
男人用黑色的晶石插入迷灵头部,在女主人过来的前一刻融入夜色。
世界变得安静了。
“芷兰,醒醒,看看妈妈呀。”
慈祥的声音透过浓重的黑暗,用微弱的光芒照耀在芷兰沉睡的心灵之地。
她勉强撑开右眼,打开细微的缝隙,从中寻找声音的来源。
可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仍漆黑一片,她感到好冷,好孤单,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她的喉咙竟然奇迹般地发出了声音,尽管沙哑得近乎听不见。
“妈……妈。”
女主人擦了擦眼泪,回应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女儿的呼唤,紧紧握住她的小手,证明自己就在身旁。
“妈妈在这,妈妈在这。”
“对……不……起。我不该……乱……花……钱。”芷兰吃力地从喉咙里拼凑出每一个字,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妈妈本是用双手握着芷兰,听见女孩懵懂的歉语,怜爱与自责让本能的母性全被激发了出来,她把女儿抱在怀里,脸紧紧贴着女儿的面颊。
“该说对不起是的妈妈。妈妈知道那是你幸幸苦苦凑钱给我买的生日礼物,却还是把它扔到了垃圾桶。”
“我才是那个该受惩罚的罪大恶极的混蛋,我才是该死的贱人。你是我的乖女儿,妈妈永远爱你,你没有做错什么。”
“你坚持住,妈妈马上把你送去医院,一定要坚持住,妈妈想让你看见我戴着你送我的发夹的样子,你真的很会选礼物,妈妈穿着它很美,美得让世界上所有母亲都羡慕。”
“等你好了,我要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葱油饼。”
芷兰的母亲抱起女儿,奋力跑向医院。
“妈妈,不要,芷兰……不想……去医院。”
“那怎么能行,你受这么重的伤。”
“芷兰……好好的……休息……就好。”
之前在草地上发现芷兰时,她昏迷不醒,自己早就慌张得失去了理智,现在才发现,自己女儿身体上没有任何伤口,体温也和常人一样。
“你真的,没问题,有没有什么地方疼。”妈妈关心地询问。
“不疼……只是……累……想休息。”
她停下了奔跑的脚步,掂量着女儿是否是为了让自己放心撒的谎。
现在去医院的话,房里芷兰父亲的尸体便无法处理,虽然他爸爸是个酒鬼,但也有几个狐朋狗友经常来家里找他喝酒。
自己要是被抓入牢房,芷兰怎么办。
这怎么可以呐,明明才摆脱那个魔鬼,本该是母子幸福时光的开始,却成了终点。
女儿却却实实没有任何外伤,这一点毋庸置疑。
当天平两边放入同样重量的事件,侥幸则成为了唯一的裁判。
她打算赌一下,去医院尸体被发现的概率与不去医院芷兰死掉的概率谁大谁小。
她回头,跑向亮着灯光的房屋,这就是这位母亲的答案。
“你休息一下,妈妈马上给你做葱油饼,我给你放到锅里热着,你醒来就能吃到热噜噜的。”
房屋内,非常凌乱,像来过一群收贷款的黑社会,在讨债无过,也没看上值钱的东西后,把能看见的家具砸了个稀啪烂。
两具尸块躺在其中,来自一具男尸,他被横腰截断,分成了两部分。
断口处异常平整,像突然飞出来的吊扇斩断一样。平整的切口同样出现在被砸过的家居上。
妈妈轻轻的把芷兰放在床上,暗暗庆幸床板还没有坏。
她利索地找来面粉,加水合成面团,在醒面时间内把绿油油的新鲜小葱切碎。
擀面成饼状,均匀的刷上成熟小麦般金黄的油和葱花,让面饼像打滚一样从一头裹到另一头。
压实面团,油与葱花充分的融入内部,上锅热油,煎至泛出金黄色,大功告成。
妈妈用沾着面粉的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闻着沁人心脾的香味,显得非常满意。
接着,她用钥匙打开屋外地窖的门,用布袋装入两截尸体,像倒垃圾一样扔入其中。
为了防止别人发现,她用泥土把地窖门隐藏起来,踩了几脚,令其从外边看去就是一块泥土地。
她清楚地知道热水只会使血液凝固,附着在地面,加大清理难度。
最可行的方法就是,在冷水中加入盐来擦拭。
一盆盆淡盐水被毛巾染得通红,她趴在地上,用力地擦着这一团肮脏的东西。
尽管已经看不见血迹了,她还是不停地擦拭,直到能安心地站在上面,站在这块崭新的死过人的地板。
最后,她把带有整齐切面的家具收集起来,搬到离家较远的地里。
颤巍巍地举起宽厚的柴刀,把木质家居砍得面目全非。
在天亮以后,一把火烧掉了这一堆东西。
母亲回到芷兰的身边,打量着空洞洞的家,却满意的一笑。
现在她终于自由了,终于不用做那个懦弱、卑微的妻子,因为平日里侮辱、殴打她的男人已经死了,死得彻彻底底。
“芷兰,你醒了,来吃饼。”
妈妈从锅里拿出热腾腾的饼,放在芷兰身边的碗里。
“喔,你瞧我都忘了,你要喝水,妈妈这就给你倒。”
妈妈正伏起芷兰的背,准备喂水,却被叫住了。
“爸爸,爸爸呐。”
女人的笑脸刷的变得漠然。
“还提那男人干什么,他平日里那么对你和妈妈。”
“他离家出走了,抛下了我们俩,应该是找小三去了,他早就和外面的女人好上了,时机一到就离开。”
“妈妈一个人可以吗?”
女人喜逐颜开。
“芷兰放心吧,妈妈会照顾好你的,我会去打两份工,够我们家芷兰吃得白白胖胖的。”
“芷兰不要,白白胖胖,要妈妈开心,芷兰才会开心。”
女人的笑容僵住了,立刻又像融化了的冰川,滚烫的泪水滑了出来。
“好的,妈妈会开心的,为了我们家芷兰。看,妈妈带你买的发夹好看吗?”
女人放下水杯,站在地上转了一圈。
“好看。”
“下次可不要为了礼物每天都早起去采花了。妈妈会心疼的。”
“妈妈原来知道啊。”
“我的小傻瓜,尽管妈妈因为工作不能来接你放学,但每天早晨,妈妈都偷偷跟着你呐。”
两母子都乐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屋子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而屋外,寒风刮过地窖上的土壤,挪动了一点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