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壮的保镖敲了敲车门,向从车窗探出头的老年管家传达信息后,毕恭毕敬地站在一侧。
黑色的轿车门像在图书馆内被翻动的《日暮之歌》崭新的一页缓缓打开。
先从里面走出的是身着燕尾服的管家,撑起了黑色的太阳伞,紧随其后的少女迫不及待地跳出车门,尽管已经在车上把四周看了个遍,她淡蓝色的双眸还是贪婪地打量着周围的新鲜事物。
对于沙华而言,在没得到生母安琪儿的同意前,是不能下车的。
除了家的窗外早已熟悉的景色外,车窗则是她能用眼睛感知到世界存在的另一个地方。
可沙华却能感受到那层透明的玻璃像一个摆脱不了的界限,分离了两个世界,一头是只有她一个人一尘不变的荒漠,而另一头是五光十色的充斥幸福与快乐的真实世界。
现在沙华终于跨过了界限,触及到真实,能不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吗。
忘了,她本来就是孩子,郁郁寡欢的孩子。
沙华如拾珍宝捡起随处可见的香樟叶,它的普通如同自己成千上万的兄弟姐妹一样,遍布大江南北,唯独沙华别墅的窗外没有它的踪迹,就算有她也无法用手触碰到,窗户隔离了她与现实。
粉妆玉砌的脸庞慢慢凑近了绿色的叶子,它的脉络清楚地显现出来,复杂地连接叶片的每一处。
沙华震惊不已,以前她还以为树叶的叶子是光滑的,因为从远远望去就只看得见一片绿色。
“叶子竟然是有香气的,那么草也会是有香味的,和建筑完全不一样,感觉是太美妙了,书本就没有味道,是因为没有生活在自然中吧。”
沙华对香樟叶淡淡的清香很满意,并立马把这第二个发现分享给管家。
管家接过,像警察寻找罪犯留下的痕迹般拿到鼻边嗅了嗅。
“很好闻的香气,小姐日后能够经常闻到了。”
沙华清了清嗓子,大声喊出心声,洋溢出喜悦之情。
“学校,我来了。”
情绪是能够传染的,原本不苟言笑的管家看着小姐,苍老的脸也露出和蔼的微笑。
沙华喊得很畅快:“哈哈,管家,我好快乐,比到无垠的大草原里狂奔,碧蓝的大海内畅游,空旷的蓝天中翱翔还要痛快。”
“是呀,小姐终于不用只呆在房子里了。”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以至于想进一步感受真实,感受滋润万物的太阳光,忘记了对她而言阳光是慢性毒药,会增加白化病人的致癌率。
她脱掉了包裹头部的帽子,露出一头雪白的长发,注视着头部黑色的天空勇敢地迈出步伐。
就在脸部要能感受到太阳送来的暖烘烘爱意之时,打着黑色太阳伞的管家还是忍不住地抓住了小姐,语气严厉。
“小姐,不要这样,把帽子戴好。”
“虽然夫人同意你来学校学习,但嘱托我必须让你遵守三条规则。”
“一、绝对不要暴露在阳光下。”
“二、如果学业下降立刻回家。”
“三、尽量不与其他人接触。”
沙华有点气馁,不开心的说:“前面两条倒还合理,为什么第三条是不能与其他人玩,”
“我还要与他们加好友玩游戏,游戏一个人玩的话会缺少乐趣的,就像在战场上打仗的人要是队友都是陌生人,怎么能安心的露出后背,获得胜利,成功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需要一个团队……”
面对沙华一口气袭来的话语,管家非常有耐心地听完了每一句,只凑近白皙的耳朵小声解释。
“放心吧,小姐,夫人叫我陪着你学习,只要不被夫人知道,我会让你和其他人交朋友的,”
“只不过名面上你要告诉夫人没有与其他人交谈,但前面两条你是要必须遵守的,不然就算是我也会立马让你回到家里的。”
沙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保镖拍了拍管家的背:“夫人还在教室等着。”
“小姐等我们先确定了您往后学习的环境再来欣赏四周吧。”
“走吧,要是妈妈等急了说不定就突然反悔了,那天明明说我可以叫旺财来陪我过生日,可……”
管家似乎不愿打断沙华的话,等她一口气说完了才解释:“那天只是夫人误以为旺财是一条狗。”
王毅对沙华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呐,从短暂的接触中大脑获得了关于女孩的哪些信息,又整理成什么样子。
在王毅的头脑中沙华是个喋喋不休,讲话还容易偏离主题的一个有说不完事的小女孩,用的网名“飞翔的海鸥”过于成熟,缺少了孩子的顽皮天性,就和芷兰一样,似乎在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
怀着这样的印象王毅和沙华在高三一班的教室相遇了,那是一段漫长的自我介绍。
安琪儿已经向所有高三一班的同学说明了往日女儿会与大家一起相处的消息,并特别表明女儿不太喜欢和人接触,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扰到她。
慧慧把身子伸到一旁的佳佳旁,绕有兴趣的讨论沙华的到来:“妈妈都这么漂亮了,那女儿岂不是美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佳佳:“但听安琪儿说感觉她女儿好高冷。”
慧慧:“又有钱,还漂亮,能不高冷吗,听说班长就爱这种。”
佳佳:“你在哪听说的,班长可是一心都在学习上,就算往后关照她也只是因为职务的需要。”
慧慧:“你可真痴情,连班长的一点坏话都听不进去。”
佳佳:“你看在门外的是她女儿吗,被管家打扮的老爷爷牵着的那个,年龄看起来好小喔。”
慧慧:“穿着兔子玩偶服的萝莉,和我预想的高冷御姐不一样,但这种反差萌我好喜欢。”
佳佳:“你不会是因为自己喜欢才说班长也会喜欢的吧。”
慧慧:“可能吧。”
坐在南柯旁边的班长,高大帅气,一幅黑框眼镜又赋予了他书生气息,谈吐文雅,朴素的衬衫与大街上常见的帆布鞋使他更平易近人,但手臂所戴上万的劳力士隐隐透露出优渥的家境,总而言之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喜欢的男人。
他起身走向沙华,优雅地鞠了一躬。
“您好,我代表班级欢迎你的加入,我是本班班长郝波,您有什么生活或学习上的事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一定亲力亲为,因为你的突然到来班上来不及准备多余的桌椅,您就先坐在我的座位上,我马上会去储物室为您搬来新的桌椅。”
他本想握着沙华的手吻一下,但沙华拒绝了,用看起来蛮横的语气回答。
“谁要坐你这个下等人的位子。”
班长深深地低下头,左手触碰额头挡住面部,看起来在思考什么,但实际上在短暂的时间里他的脸像暴风雨来临的天般变得狰狞,可在他抬起头时,却又是晴空万里。
“好的,小姐,我就先退下了,有什么需要就来叫我。”
在下面的佳佳气鼓鼓地说:“这人怎么这样,班长好心去帮忙,还让出座位,不领情反而恶语逼人。”
不仅佳佳不满,班上的大多数女生都对班长有好感,议论的声音使班上变得嘈杂起来。
安琪儿连忙解释说:“这是我女儿沙华,因为还小,不太懂得人情世故。”
王毅趴在桌子上,瞟了一眼沙华又躺了下去,自己可得趁课还没上休息一下。
他知道,班长只是自作多情,她母亲怎么可能让沙华一个人在学校,肯定会安排人照顾,老师也没吩咐班长去迎接。
郝波那么做只可能是为了在同学和安琪儿面前表现一下,说不定还想套套沙华近乎,要是他提前知道沙华的性格的话,就算老师吩咐他都会说些理由拒绝,在他眼里,面子可比黄金更重要。
张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沙华有点害羞,班长突然走上前可能吓到她了,大家判断一个人可不要单凭第一印象,相信在以后和沙华相处的生活中,你们会发现她是多么可爱,那么,下面就请沙华介绍自己,让我们认识真正的她。”
张老师说完,蹲下身子,微笑着对沙华做出加油的姿势。
管家排了排她小小的背,鼓励道:“就像在家里准备好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