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墅的黑色结实铁门前,安琪儿和丈夫在接到管家找回沙华的通知后正在等候。
两只铜狮子目无表情,与两人紧张的面孔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轿车上,车子抖得厉害,车内有四个人,王毅、南柯、沙华和作为司机的管家。
“平时车都不会开到屋门前的,在这段路的一头老爷建了专门的私人停车场。”
管家继续解释。
“但为了不让夫人和老爷等待太久而担心,就只能出此下策,对此,请允许我向两位表示歉意。”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复。
“没什么关系的。”
管家用手握紧方向盘,脚放在油门上。
“那请各位坐好,我要加速了。”
在经历一段曲折的路程后,沙华也从睡着的状态中苏醒了,她被南柯抱在怀里固定了位置,一言不发。
因为这次绑架,父母一定会不允许自己再出门吧,去学校还有希望吗。
她的蓝眼睛像深蓝的夜空一样深邃。
轿车平衡的停在别墅的门外,等待的两人迫不及待地跑到车边。
王毅和南柯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后就站到一旁,安琪儿紧紧地抱着沙华。
管家向老爷说明了是旁边的两人找回了沙华。
这个穿戴严肃的男人迈着成功人士的步伐走向两人,简短交流后,表达了要用金钱作为谢礼的意思,并邀请留下来吃晚饭。
从一开始王毅就不是为了回报去找寻沙华,自然委婉的拒绝了,至于晚饭,他提出了打包一份回去的要求。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老爷笑了笑,他尊重了王毅的要求。
沙华与母亲那边起了争执。
安琪儿很坚定。
“果然,去学校只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沙华否决道。
“我是在家附近被绑架的,和学校有什么关系。”
安琪儿盯向管家,管家很惭愧,深深地低下了头。
“是我的错,夫人,一时疏忽才让绑匪有机可乘,让小姐陷入危险之中,对此我甘愿受到惩罚,但请让我留在小姐身边,我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你都跟我们这么久了,我们自然了解你,这次的事就算了。”
管家看着沙华可怜地看着他,还是没能去替她求情,自己的处境还是太过危险了,要是再多说什么说不定夫人会在气头上把自己开除。
到时候新的管家想必就不会像自己那样用宽松的态度对待小姐。
她轻轻摇晃母亲白皙的左手,求着情。
“求求你了,我不去学校的话会受不了的。”
迎来的却是狠狠地拒绝。
“我只是为你的未来好,外面的世界险恶无比的,你不知道那人皮下面藏着怎样的险恶,就像今天你所经历的一样,在外面你只会受到伤害,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我呐。”
“妈妈不可能会害你。”
安琪儿用几乎恳求的语气说出后面的一句话。
“所以,好好听妈妈的话,好吗。”
沙华大声喊出心声。
“都说为我好,你有为我的内心着想过吗。”
她站了起来,小小的身躯却迸发出大大的力量。
“你知道一个人在家里有多孤独吗,你不是把我关在家里,你是把我的心锁在了狭小的监狱中。”
安琪儿的眼球震颤着。
“你怎么能如此顶撞妈妈。”
“才不是顶撞,只是实话实说。”
两人都不愿低头,特别是安琪儿作为母亲的自尊心受到了动摇,她更不可能同意沙华的要求,争论越来越激烈。
沙华的父亲看到这场面,无法适从。
虽在商业上靠着绝不轻言放弃的意志力获得了成功,可在家人面前,他却失去了工作时的神采,温顺的像只小猫咪,不敢提出自己的意见。
他把希望放到了救回沙华的恩人身上。
他凑近王毅耳朵,请求。
“请帮我说服安琪儿,我的妻子,拜托了。”
王毅心领神会,点头表示答应。
只对沙华父亲提出了一个要求。
“如果你真心要这么做的话,就该勇敢点,至少得点了
点头。”
王毅深吸了一口气进入正在争论的两位中。
“那个,我能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吗。”
两人因为这个人的突然闯入都把头转向他。
“虽然是从我口中言说,但代表的是你爸爸和您丈夫的态度。”
沙华很奇怪,在家里很少开口的父亲会说什么,也是来劝我不去学校吗。
安琪儿的眼神看向丈夫,以证明这位救沙华的恩人所说是否属实。
丈夫的脸色很凝重,但还是努力地点了点头。
王毅松了一口气,如果那位老爷不点头的话,作为陌生人的他说什么都难以改变安琪儿的想法。
一旦语言从“被说服者”亲近的人那里获得了肯定,它就具有了说服并改变思想的力量,否则要么被无视,要么成为令人发火的吵架导火索开端。
王毅对着屏息凝视看着他的安琪儿,明白了这位母亲对丈夫的态度是无比尊敬的。
“我想没有人能比你更理解沙华了。”
沙华瞪大了眼睛,认为父亲原来也不想自己去学校。
“您和沙华得了同样的疾病,也有同样的遭遇。”
“我从报纸和您的采访中得知,小时候的您因为身体颜色的缘故被他人排挤,甚至部分亲人都嫌恶您,那时候的您是和现在的沙华一样渴望同伴的。”
安琪儿把手放在胸口边,仿佛透过皮肤与肋骨抓住了心脏般
,过去的惨痛记忆被她回忆起来,令人痛苦的效力却没随时间淡化。”
因为少看电视节目的缘故,沙华一直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听到母亲的遭遇,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从心中升起,也许是自己不理解母亲。
“正因为你比谁都要理解沙华,所以你才选择让她在家里学习,这样才能避免她经历过去曾经的自己所遭受的苦难。”
“但你没想到的是,沙华的确不会受到其他人的歧视与伤害,因为根本没人能见到她,而你则成了唯一伤害沙华的人。”
安琪儿难以置信,明明是为了保护女儿,怎么反而伤害了女儿。
“人从一出生开始就离不开社会,社会会教会我们怎么做事,做人,包括技能,就算是社会的阴暗面也能锻炼我们怎么应对挫折,辨别人心,这些东西是靠书本所不能习得的。更为重要的是只有在社会中我们才能与人尽情的交流。”
“人的一天几乎70%都用以交流,交流早已不单单帮我们习得技能,更是维持了心理的正常。”
“可您却只看到了社会的阴暗面,主动选择忽视了社会积极的一面,通过把她关在房里断绝沙华与社会的交流。”
“比其逃避,勇敢的去面对明显是更优的选择。”
“所以,代表我的态度,也是您丈夫的态度。”
“我恳求您答应沙华去学校,给她一个健全的童年,不要长大后和您一样留下童年的遗憾。”
王毅打直了背,深深的鞠了一躬。
安琪儿望向沙华,轻声的问:“你真的不害怕在学校受伤害吗?”
沙华站得笔直,认真地回复。
“不是有爸爸妈妈在保护我吗,而且在学校的大家都很热情,并不是妈妈记忆中的那样。”
泪水从安琪儿漂亮的眼睛中滚落出来,啪嗒一声滴在地上。
安琪儿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抱着沙华,以此得到安慰。
沙华也理解了母亲,用手抚摸她被雪白长发覆盖的头顶。
事情就此落下了帷幕,安琪儿同意沙华回到学校,并且给王毅提出要求,要好好保护好沙华,他很愉快的答应了。
沙华感谢了王毅和父亲,也诚恳地为自己说的过份的话向母亲道谦。
管家给了王毅一件礼物,并说这是自己的心意,务必要收下,王毅不好拒绝这位老人的好意,便收下了。
礼物是一个布满镶金花纹的盒子,被锁着,管家说他也没有钥匙,是祖辈传下来的宝物。
可真是奇怪的礼物。
在回去的路上,南柯说:“为了保护女儿而伤害女儿,还真是矛盾。”
王毅一边走一边抛出硬币,接住又抛出。
“其实事实不是这样。”
南柯一脸疑惑。
“可这不是你说的。”
王毅说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要改变人的想法,就得用适合那个人想法的话语,就算与事实相悖。”
他又解释。
“其实安琪儿憎恨自己,因为是她的白化病使她遭受了那种不合理的对待,她认为就是因为自己有白化病才会被歧视,如果自己是个正常人就能幸福。”
“她仇恨这具雪白的躯体,她的仇恨已经上升到了这具躯体的主人,也就是她。”
“在生下女儿发现也是白化病后,她对自己的憎恨便转移到了从自己身体分离出的女儿身上,毕竟恨他人要比恨自己让受得多,这是她完全没有觉察到的。”
“她体会到的只有对女儿的爱,却没想到在潜意识中却存在着对女儿的恨。”
“所以她把女儿关在家里也就能理解了。”
南柯说:“潜意识又是什么?”
“大概就是一边看手机却还能一边走路,控制你自动避开挡在前面的物体的那部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