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苏燃听见了怪异的鸣叫声，她转过头，再次望向窗口。
一道黑影在眼前掠过，盘旋着飞上了天空。
是乌鸦，漆黑的乌鸦。
“......”苏燃的目光，落回了街道。
那个小女孩依旧站在原地，小小的身体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寥落的行人走过，没有人注意到她。
苏燃呆呆地看了小女孩一会儿，转回了目光。
“嘶！”
裸露的双足触到了冰凉的地板，苏燃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左手扶住了一旁的桌沿，苏燃勉强让自己站直。
“好像，真的没有鞋子......”扫视了一周，她终于确认，地板上，什么也没有。
苏燃郁闷地看了看身上单薄的病号服，拿起桌上的灰卡，走出了房间。
走廊。
冷硬的瓷砖地板硌得苏燃脚跟生疼，她扶着墙，慢慢地穿过走廊，顺着楼梯，往下走去。
她走下了最后一节楼梯，脚踩在了大厅的木地板上。
温暖的白光从天花板上投射下来，大厅里的一切，静静地沐浴在灯光下。
苏燃看到了一排排的木制长椅，半环形的招待台，柜台之后，甚至置放了一个宽大的松木酒柜。
“真安静啊......”
环顾着面前的白色大厅，苏燃在心里说道。
她慢慢地穿过长椅，顺便瞄了一下那个大酒柜。
酒柜里，一瓶瓶红色的酒瓶被整整齐齐地码好，里面的酒液，在灯光下在闪闪发光。
一块白色的铁板闪着淡淡的红光，吸引了苏燃的注意。
“这是......”苏燃走近过来，好奇地伸出手，点了点那块白板。
“请出示通行卡。”冷漠的女声忽然响起。
苏燃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了一步。
“哦......”
反应过来后，苏燃举起了那张灰卡，将它贴在了白板上。
“准许通过。”绿光闪起，大门缓缓地被打开来。
冰冷的夜风再次灌入。
苏燃猛地打了个寒噤，身上的单衣被风吹得鼓了起来。
“先生，你要火柴么？”
小女孩的声音伴着风声传来，怯怯地，似乎有些害怕。
苏燃扶住门框，往对面的街角望去。
路灯下，一名身穿皮大衣的男子低下头，看着小小的女孩子，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对不起，小姐，”男子的声音沉闷，苍老，“我不需要。”
“这样啊......”小女孩低下头，似乎有些沮丧，但很快抬起头，“那，祝您千禧年快乐，先生。”
“非常感谢。”男人冷漠地回答，转身走开。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无意识的吸了吸鼻子。
苏燃踏出大门，赤脚踩上了冰冷的雪路。
“......呃。”
积雪在脚下融化，凹陷下去，刺骨的冷意由脚底蔓延向全身。
她走到了小女孩身边，低下头看着她。灯光将她的影子拉长，几乎要覆盖住小女孩的身体。
“你好。”
小女孩再次抬头，眼睛里，映出了身穿病号服的少女，她看着自己，眼里的，似乎是同情，又好像是心疼。
苏燃莫名地觉得，眼前的小女孩，眉眼里，带着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卖火柴吗？”苏燃低头轻声问道。
小女孩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卖。”
她拉开了身上背着的小包，从里面取出一小盒火柴，递到苏燃手里。
“灰卡支付吗？小姐。”小女孩看了看苏燃捏在手里的灰卡，声音依旧小小的。
“嗯。”苏燃点点头。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从包内取出一块电子屏，小手点了点屏幕，设置好价格后，双手郑重地把它捧起。
苏燃看着小女孩，她的表情很认真，带着一丝隐隐的雀跃。
“叮！”
卡片接触到屏幕，轻微的电子音提示响了起来。
“收款成功。”
“谢谢你，小姐！”小女孩面向苏燃，深深地鞠躬。
苏燃半跪下来，与小女孩对平视线。
“那，帮我擦一根火柴吧。”她轻轻地笑笑。
“好。”小女孩接过火柴盒，双手微微地发抖。那双手，在风雪里被冻得通红。
火柴头划过砂纸，明亮的火光，绽放在女孩的手中。
苏燃用右手接过火柴，又看看小女孩：“手伸过来。”
小女孩有些疑惑地看看她，但还是乖乖地伸出双手。
“很冷吧，先暖一下手吧。”苏燃说。
小女孩微微愣了一下，双手慢慢地，拢在了跳动的火焰上。
路灯下，一大一小两个女孩静静地看着对方，在她们之间，是欢腾的火焰。
没有许愿，没有祝福，寂静的新年夜里，只有一根燃烧的火柴，提供着仅有的温暖。
那是童话里才会有的火柴，可是，童话里的故事，不会成真。
明亮的火焰在跳舞，像是欢快的火精灵。
“手还冷吗？”
小女孩用力地摇头：“不冷了，谢谢姐姐。”
火柴变得越来越短，光芒，黯淡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苏燃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埃莉。”小女孩看着她，有些迟疑地开口。
苏燃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叫埃莉呢？”她接着问道。
“因为妈妈的名字，也叫埃莉，”小女孩撇撇嘴，似乎要哭出来，“妈妈说，我是她的孩子，是一个小埃莉......”
小女孩低低地抽泣起来。
“我好久没有见过妈妈了，我找不到她，可是，我好想她......”
“……”苏燃看着面前哭泣的孩子，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别哭了。”她丢下已经熄灭的火柴梗，笨手笨脚地擦去女孩脸上的泪珠。
孩子仍在抽噎着，小小的身体仍旧在发抖。
“外面太冷了，跟我先回去，好么？”苏燃单手扶住小女孩的肩膀，轻声说。
“……好。”小女孩点点头。
苏燃费力地站起身来，只觉得小腿处一阵麻痹。
她牵起小女孩的手，积雪被踩在脚下。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慢慢地走，她们的身影，渐渐地被雪幕覆盖。
风雪越来越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