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忽着，旋转着。
“咕嘟。”
苏燃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她看着那飘忽的存在，再次伸出了手。
“呃！”
破碎的影像，在她的眼里流转着，翻腾着。
而后，她感受到了来自于那个存在的，杂糅在一起的，纠缠的情绪。
狂喜，悲伤，傲慢，愤怒，绝望……
眼前的飘忽存在，正如一张被水墨污染了的白纸，杂糅在一起的的情绪，正在将它污染，同化。
“怎么会……？”
苏燃瞪大了眼睛，伸出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那奔涌的情绪洪流，正剧烈地冲击着她，几乎要冲垮她的心理防线。
“不……”
她看到了过去。
她看到了一座城市崩溃的那一瞬间，无数人的恐慌，绝望，愤怒。
而城市之下，“神明”的残骸，散发着刺眼的红色光芒，那光芒穿透地底，直指天穹。
于是血色覆盖了天空，两轮血月高悬于上。
最终——
名为“残暮”的灾难，毁灭了一切。
“请您聆听，殉道者的低语，痛苦者的哀嚎。”
“也请您见证，这点燃了神明遗骸的火星，它将燃烧下去，直到这罪恶的旧世界被烧尽。”
她看到了更多，从最初的“野心”，直到最后的“毁灭”。
她听见了低低的呢喃声。
伴随着那飘忽的吟唱声，缥缈的，不可名状的存在，也在慢慢地扭曲起来。
“汝等……”
一颗巨大的人类头颅，再次于缥缈之中显现，只是这一次，它的声音虚弱了许多。
“你是谁？”
苏燃盯着那颗巨大的头颅，冷声问道。
“放肆！渺小的人类，你——！”
“是你在试图操纵‘神明’吗？”
苏燃打断了它的话，丝毫没有在意那颗头颅发出的愤怒咆哮。
“我看到了很多，”她继续说道，“城市的毁灭，人们的哀嚎，还有……一个被‘操纵’的‘神明’。”
“你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苏燃轻声说道，“你试图去占据‘神明’的意识，但到最后，你的意识被‘神明’吞噬了。”
“在你的眼中，‘神明’遗骸是‘点燃’旧世界的木柴，但实际上，‘神明’遗骸是一颗炸弹，一颗威力恐怖的炸弹。”
“那具‘神明’遗骸早已残破不堪，死寂的意识使它沉默，但在这个时候，你让神明苏醒了，于是——”
“残破的‘神明’遗骸，释放了积蓄在它体内的所有力量，那份力量，毁灭了整个卡留博，也重创了加西亚。”
“当卡留博彻底毁灭，便没有人知道，这场巨大灾难的背后，只有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说的对吗？希瓦诺斯·赫尔曼主任。”
“你……我……啊！！”
巨大的头颅咆哮着，哀嚎了起来。
“你这疯子！怪物！”
“是你杀了我！杀了卡留博！”
“混蛋！你这混蛋！”
“把女儿还给我！还给我！”
“……！”
混乱的话语，从那颗头颅的嘴巴里喊出，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还有孩子的声音。
那些声音混杂着，交错着，带着刻骨的仇恨，无尽的怨毒。
“那位‘神明’，吸收了很多东西，”苏燃轻声说道，“不止是你的意识，还有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们的。”
“在那个所谓的‘联合时代’，因你而死的人，就已经多得不计其数，只是……”
“你如今的下场，又怎足以平息他们的怒火呢？”
“啊！！！”
那颗属于希瓦诺斯·赫尔曼的头颅，痛苦地尖叫起来。
“现在——”苏燃提高了声音。
“因灾难而死的各位，我请求你们，能够停下来，倾听我的话。”
咒骂的话语，渐渐平息了下来。
“如今的加西亚，再一次被这‘神明’的力量所威胁，只是这一次，我们尚有机会，来阻止这一切。”
“成为‘神明’一部分的你们，也拥有着左右‘神明’的权力，我请求你们，让‘神明’重新归于沉寂。”
“那并非是为了所谓的加西亚，而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
……
“噔，噔。”
苍老的，虚弱的女人，停下了她的脚步。
“这是……怎么了？”
墨菲斯托低低地呢喃着，她缓慢地抬头，看向面前那具庞大的“神明”遗骸。
她看不到光芒了。
“神明啊……这是为何？”
墨菲斯托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她伸出自己仅剩的左手，似乎想要触摸“神明”。
“滴答！”
枭听见了细微的水滴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她的头顶处滴下。
她抬起头。
“血肉……在融化？”
那些蠕动的，肆意攀爬的血肉，此时却像融化的冰块一样，迅速地分解，消逝。
而后——
“神明”的遗骸开始崩塌，倾倒。
它的头颅落下，双臂如风沙般塌垮，消散，跪伏的身体，也向着左侧歪倒下去。
“咣！”
沉重的躯体撞向地面，如同一盘散沙般裂解开来，遗骸的碎片中，半截白色的人体，显得格外扎眼。
“阿辽娜……”
枭听到了低低的呼唤声，低低的声音里，带着些悲伤，怀念，痛苦。
“你……”
墨菲斯托低下头，身体一阵摇晃，而后跪倒在了地上。
“结束了……阿辽娜……”
“加兰，加兰……！”
墨菲斯托努力地撑起身体，摇晃着走向那具人体。
“加兰！”
她的手触及到了人体，如释重负地，她再次跪倒在了地上。
“你失败啦……阿辽娜……”
“是，我失败了，我最终……一事无成。”
墨菲斯托的身体颤抖着，她还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收回了手。
“加兰·尼古拉，”她低声说道，“你说得对，我是一个……背叛者。”
墨菲斯托的左臂，轻柔地环抱住了那具人体。
“请杀了我吧，我要去向殿下赎罪了。”
她的目光看向了枭。
“殿下？”
“呵……是的，加兰·尼古拉殿下，一位……伟大的殿下。”
墨菲斯托低下头，眼神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半截人体，即使它已然了无生机。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