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说话是很客气，说不介意值班守夜之类的……”薇奥拉用冰凉的双手把毯子拉到身上。“但你们倒也给我客气一下啊！居然真的直接让我在帐篷外面吹冷风，还要跟你这种家伙一起熬夜！”
阿尔贝把靠在篝火边的水袋拿过来小饮了一口。“别叫唤了，帐篷最多也就睡两个人，总得有两人出来守着。再者，你不是说害怕睡觉的时候被我打爆脑袋吗，那只有我们两个都醒着的时候你才能放心，不是么？”
“我那也只是说说而已。你要真想动手，挨着我边上坐下来的那会儿就能办到。”薇奥拉颤抖地撕着干粮咀嚼，试图让多日不曾温饱的胃袋有些东西垫着。“就算靠着篝火坐，冷风吹过来还是冻得要命，要不找点柴，让火再大点吧。”
“省省吧，我们可没有多余的火把去干这个。你看得见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吗？”阿尔贝指向道边的林地。一离开篝火的照明范围就是暗影的领地，完全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我是看不见。”薇奥拉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多了只黑鼠。“这些家伙可看得见啊。”
随着薇奥拉一声令下，十来只黑鼠向林地奔去。
“只剩这些了吗？”阿尔贝注意到鼠群规模缩小了很多，问道。
“是啊，那么谁才是罪魁祸首呢？”薇奥拉瞪了眼阿尔贝。“有人砸死了十多只，它们把我运出镇去又力竭死了一批，可怜的小家伙们呐！”
“我最多也就对那十多只负责。”阿尔贝冷静地回答道。“你要是不让老鼠运着你跑也不会死那么多。”
“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杀了呢？保命要紧！这年头可没什么好人。”薇奥拉把手边仅有的几根小树枝添入火里。
阿尔贝不做回答，又喝了一口水袋里的水。刚刚还被火烤得暖热的水，现在入口就已经是冷水了。“嗯……？”
薇奥拉把一个装满雪的小石碗搁在火堆旁，在里面加上了一些松针叶。“我在酒馆听人说，今年这么冷是因为凛冬使要来了。”
“凛冬使？”
“你是什么乡下人吗？暴力又没见识。”薇奥拉言语间展露出她的歧视意味。“凛冬使是凛冬女士的使者，在人间行走，传达凛冬女士的意志。”
“所以呢，他会挨家挨户地把储藏的煤和木柴拿走吗？”
“凛冬使一出现就会引发大规模的气象异变，前几天反常的大暴风雪就可能是因为凛冬使现身了。”
“……那这家伙倒是害死了不少人啊。”阿尔贝回忆起欢阳村所目睹的惨景。“那个什么凛冬女士喜欢这样？”
“谁知道呢，我又不信教，这你得问城里神学院里那些书呆子。”薇奥拉用食指敲打着另一根食指的指甲盖。“我听说凛冬使会收割走所到之处的热量，所以在他们的行经路线上待着不是一个好主意。”
“如果遇到了怎么办？”
“跑啊。还能怎么办，你还想和神使对抗么？”薇奥拉伸手想拿煮好的松针茶，却发现聊了这么久，石碗里的雪却完全没有化开。“怎么回事……我不是把这个碗靠在火边了吗？”
“我刚刚煨暖的水，现在已经变成冰块了。”阿尔贝倒举起水袋，从里面倒不出一滴水。“但是体感温度却没有变，不是因为环境降温导致的。”
“你不会是想说……凛冬使，就在这附近吧？”薇奥拉把石碗直接放在火里，就算被外焰包裹，松针都没有被点燃。“我真是害怕我有点乌鸦嘴了。在酒馆的时候我自言自语你不是善茬，然后你就把我打了一顿；现在我刚说凛冬使的事，凛冬使就有可能在我们周围。”
“冷静一点，总会有办法的。”阿尔贝注意到篝火的闪烁，这种不寻常的闪烁说明焰心的温度在不断下降。他起身走到雪橇边上，取了两根火把。
“啊。”薇奥拉闷哼一声。她的黑鼠们拖着血肉模糊的同胞回到了营地，其中一只死掉的黑鼠身上爆出了许多鲜红的冰刺，看起来是在短时间内遭受了极度的严寒，全身的血液都因冻结膨胀而刺出了体外。“可怜的小家伙。”
篝火的火光断断续续，阿尔贝连忙投了一根火把给薇奥拉。“把火点上，薇奥拉！”
薇奥拉凌空接过火把，将浸过油的布头探入火中。火把刚被点燃，篝火收束成一根焰苗消散了。“好险……”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阿尔贝与薇奥拉接头，用燃着的火把将自己的火把也点燃。“那个叫凛冬使的家伙在不断地抽取周围事物的热量。老鼠的惨死是如此，这个篝火的熄灭也是如此。”
“所以呢，还不抓紧把她们叫醒一起跑路？”薇奥拉指着帐篷。
“恐怕来不及了。”阿尔贝的火把火焰闪动，动荡的光线很快消逝在寒风中，只剩下一缕青烟。
“你的火把……？”
“正如我所料，这家伙正在搜寻这附近有热量的东西，然后一口气把热量抽干。”阿尔贝把火把扔下。“看来，现在轮到你了。”
“呜哇？”薇奥拉被突然爆了一下的外焰吓得一震，她手中火把的火焰也很快在寒风中熄灭。
“如果凛冬使这么针对热量的话，我们可没办法生起火来。只要有任何燃烧的东西存在，他都会把火熄掉。”阿尔贝用手去探刚刚还在燃烧的篝火余渣，才不到一分钟就变得如同雪一般冰冷。“没有篝火，我们就不能在户外过夜。不过我更担心一点，那就是他不仅仅对火有兴趣……还记得死掉的那只老鼠吗？”
“你是说他会把我们的热量也抽干？”薇奥拉下意识地把兜帽拉起来。“那我们不更应该跑了吗？”
“你们两个，在黑灯瞎火的雪地里干什么呢？”阿鲁梅高的声音突然从黑暗的某处传来。
“阿鲁梅高，你看得见我们吗？”阿尔贝伸手试探了一下阿鲁梅高的位置，只摸到了一阵扰动的气流。
“手别趁黑乱摸啊。”阿鲁梅高很看重距离感，如此斥责了一句。“我当然看得见，可别小瞧我。”
“抱歉，只是想确认一下。”
“言归正传吧。”阿鲁梅高打了个响指，指尖燃起一道泛着冷光的磷火。“刚刚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凛冬使，对吧？其实没啥厉害的，但出于立场问题，我不能出手。”
“为什么？！” 薇奥拉对这个团队的凝聚力产生了怀疑。“这时候不应该互相帮助吗？虽然我没待过冒险团，但冒险团不应该是互相扶持的吗？”
“阿尔贝会理解吧。”阿鲁梅高把问题抛给阿尔贝。
“我理解。”阿尔贝朝着阿鲁梅高点点头。
“薇奥拉小姐，这个时候逃脱是不行的哦？”阿鲁梅高反应力惊人，一把就将妄图趁黑逃跑的薇奥拉拽了回来。
“放开我！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薇奥拉挣扎着把阿鲁梅高的手从兜帽上拍掉。
“简单地说一下我的想法吧。”阿尔贝说道。“让凛冬使别往这里走就好了。”
“‘就好了’？你怎么说得那么容易，对方可是神使，我们是什么？两个普通女孩，一个天火术士，还有一个不愿意出手的魅魔。”
“择优战术吧。我肯定是要出战的，再选一个的话……”阿尔贝看向薇奥拉。“带着既不是天火术士也不能操纵老鼠、更别提一点战斗经验都没有的莱塔去如何？薇奥拉，去把莱塔叫起来吧。”
“哈？！”薇奥拉后跳了一小步。“你开玩笑吗！那是让她送死啊！”
“要我说，莱塔估计也不想去，万一不能活着回来呢？”阿尔贝故意说道。“但如果是你去拜托她的话，说不定她会心软。”
“你这家伙，居然拿一个女孩子来威胁我……！”薇奥拉咬牙切齿地往雪地上跺了一脚。“行吧！我和你去还不行吗！但提前说好，如果形势不对，我会立刻逃跑，头都不回！”
“有这份决心不也是好事吗？”阿尔贝束紧大衣，转身大步踏向树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