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奥拉按下击锤,将枪口对准凛冬使。
不止一次,她的大脑里产生了枪杀阿尔贝,自己再跑路的想法。苍白的雪地上,阿尔贝走出了足足有五米的距离,要说点爆他的脑袋,对薇奥拉而言不是难事。
如果这把枪不是阿尔贝交给她的话,她一定会这么做。
刺骨寒风擦过扣住扳机的食指,肢体末端知觉的流失使瞄准变得更加困难,枪械本身不合理的配重更是雪上加霜。
阿尔贝的身影即将淡出磷火照亮的范围,薇奥拉必须聚焦注意力在他若有若无的虚影身上。
“十步……九步……”薇奥拉根据阿尔贝的步幅计算着“三步远”是大概怎么样一种距离。
金属扳机是一只喂不饱的狼,任薇奥拉用体温喂养了多少温度给它,它绝不满足,继续向搭在它身上的食指索求着热量。
从心脏泵出、流向食指的血液艰难地把冰冷的血液推走,用残余的温度滋润失去知觉的食指,哪怕这种痛苦还要持续下去,薇奥拉的手指也不能从扳机上离开。
“六步……五步……五步,所以现在是五步。”
阿尔贝停在距凛冬使还有五步的距离上。“凛冬使?介意谈谈么?”
神使无视了阿尔贝的存在,在原本的路线上继续行进。
“四步……”
“别再朝我的方向走过来了,否则我就发动攻击了!”阿尔贝的威胁毫无作用,神使迈向阿尔贝的脚步说明了这一点。
“——三步!”薇奥拉扣下扳机,子弹被击锤点燃,弹头随着枪火喷射出枪口,仅在空中飞行了不到一米就坠落到雪地中。
难以置信,尽管只有这一瞬间的机会,阿尔贝的拳头还是结实地揍到了凛冬使的脸上。命中敌人的欣喜刺激沿着他的脊柱爬上,向四肢辐射着酥麻的**。
这一击非同小可,薇奥拉目睹凛冬使直接被打飞了出去。他在雪地上不断翻滚吸收冲击,直到撞在一颗松树上才制停沾满雪块的身体。
“这份疼痛应该能让你记起来自己还是个人。”阿尔贝甩了甩手,回味着击中凛冬使时拳头的触感,简直像殴打一块挂在铁钩上的猪肉。
“解决了吗?”薇奥拉下击锤,边举枪继续瞄准凛冬使者,边朝阿尔贝的方向走去。
“占了偷袭的优势。他也料不到我敢打他吧。”阿尔贝望了一眼没有动静的凛冬使,以极慢的速度向他挪动。
阿尔贝的脚仅仅向前踏了一步,三根锐利的冰锥就从雪地中飞出,如同子弹一般齐射向阿尔贝。
“有陷阱!”薇奥拉喊道,同时朝凛冬使的方向开了一枪。
阿尔贝所有的肾上腺素都被激发出来,迅速拉起一身雪甲抵御三根冰锥。第一根冰锥擦着他的头发而过;第二根狠狠地撞在了雪甲最坚固的地方。
第三根要比前两根更快,快到阿尔贝躲不过也接不住。
冰锥在阿尔贝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肌肉被撕裂的痛楚,连同冰锥带来的冲击力一齐将阿尔贝刮倒在地。
他马上站起,用手捂住正向外涌血的伤口,朝薇奥拉喊道:“不要浪费子弹,我没有接近他就不要开火!”
凛冬使抬手一挥,又是一阵冰锥来袭,不给阿尔贝任何交流的机会。阿尔贝敏锐地躲过冰锥,转而用雪甲将薇奥拉包裹起来,独自向凛冬使发起冲锋。
“你不会还想接着跟他打吧?!”薇奥拉掐准了阿尔贝踏入三步之距的瞬间开火,尽管她认为毫无胜算。
阿尔贝压根没有听进薇奥拉的呼喊,他的耳边只有逆行而来的风声。他的愤怒在积蓄着力量,随时准备喷薄而出。这个被怒火驱动的男人击碎了所有朝他飞来的冰锥,仿佛这些锐利的夺命利器只是孩童可笑的玩具。
待阿尔贝突入到近战范围时,凛冬使停止发射冰锥,转而抓住身边漂浮的冰片,横空抽出一把冰制的利刃来,向着阿尔贝劈头砍去。缠绕着寒气的冰剑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阴险地向阿尔贝投射着恐惧的寒气。
但阿尔贝正热血上涌,无所畏惧。一道精准的打击如同落雷般爆裂在凛冬使的手肘外侧,桡骨与肱骨被破坏的响动清楚地通过接触传导过来,凛冬使持剑的手随之夸张地向外翻转。阿尔贝重拳连发,将凛冬使创造出的冰剑拦腰打断。
凛冬使紧急念动祷文,呼唤一阵凛风袭来。狂风卷着无数冰雹砸击在阿尔贝的身上。冰雹的威力相当骇人,硬生生将阿尔贝身上覆盖的雪甲砸碎,迫使阿尔贝翻滚躲避冰雹的直击。
这给了凛冬使一个喘息的机会,趁着凛风冲击期间,他的身影消失在冰雹之中。
“要没子弹了。”薇奥拉提醒着阿尔贝。这一次掩护进攻,她打掉了两枚子弹。“只剩下最后两发。”
“我至少打断了他两根骨头,只要他还能感觉到疼痛就一定不敢恋战。”阿尔贝伸手摸了摸刚刚被冰锥切开的伤口,伤口虽深,但并没有伤及动脉。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直接走吗?还是——你怎么了?”
阿尔贝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他所站的雪地上。
“喂喂——”
“别说话,呼吸要慢,尽可能让吸进去的空气被体温加热。”阿尔贝吐出残留在口腔里的血液。“我大意了。这家伙在空气中凝结出了许多细小的冰片,我就是被这些冰晶割伤了气管和肺。”
“!?”薇奥拉放缓了呼吸速度,就算她立刻照做了,仍然感觉到喉头的酸痒感。
“我们两边都撑不久,他绝对在积攒力量发动一次猛攻。”阿尔贝在薇奥拉的雪甲上又裹了一层。“我们还剩两枚子弹,足够给我争取三到四秒的进攻时间。”
“三四秒……”薇奥拉就连出冷汗的时间都没有。四下风起,一场冰风暴正以这个林窗为中心汇聚。
“当心。”阿尔贝将所有的精力倾注在观察上,与薇奥拉背对而立。呼啸的风声模糊了他的感官,让本身就归属阴暗的战场变得更不明朗起来。
“后面!冰锥!”薇奥拉举起左轮。
阿尔贝迅猛地打落这些飞来的冰锥,又有更多的冰刺向他们飞来。阿尔贝奋力抵抗,在雪臂铠上制造了一个手盾,以拦截这些夺命的冰刺。
“冰锥越来越多了!”薇奥拉勉强躲开朝她飞来的冰锥。“他不会想着就这样把我们打死吧!?”
“如果他能,那他就会那么做。”阿尔贝一拳把飞来的冰锥打碎,他的愤怒就像膨胀的红巨星。“我猜,如果他汇聚了太多冰锥,那他会在打死我们之前冻死自己。”
“但就算这样我们也快支撑不住了啊!”薇奥拉刚侧身闪过一只冰刺,另一根冰锥就撞在她的背上。要不是阿尔贝加强过雪甲,恐怕这一下就直接夺去她的命了。“想要躲这些冰刺就必须运动起来,运动就要呼吸,呼吸就一定会吸入那些看不见的冰晶!”
“稳住呼吸,千万别用嘴吸气!”阿尔贝将薇奥拉背上的雪甲重铸起来。在他分神的这一刻,一枚横飞的冰锥炸裂在他的肩膀上,刺穿了雪甲的薄弱处,裂成数枚冰刺深穿进阿尔贝的身体里。
又有几枚冰锥捕捉到了这一机会,毫不留情地砸向阿尔贝的腹甲,虽然阿尔贝刻意加强过腹部的防御,但复数冰锥集中的同时攻击足够击破这层雪甲。
腹部遭受重创,阿尔贝感到有某种冰冷的利器打进了自己的体内,大量暖热的血液正携带着体温逃逸自己的身体。剧烈的疼痛使他无法再保持站立的姿势,只能瘫软地扑倒在雪地上。
最后一根冰刺瞄准了他的额头飞来,但阿尔贝已经没有力气再防御或者反击了。
“噗!”
一只黑鼠跳起身来,用身体接住了冰刺,悲惨地被这根冰刺贯穿了躯体,落在雪地上后哀鸣着蜷缩成一团死去。
“阿尔贝,还能站起来吗?!”薇奥拉调动鼠群将阿尔贝保护起来,但鼠群的数量不足以提供全方位的保护。“可别把我的老鼠全浪费在这里啊。”
“好冷……”阿尔贝挣扎着撑起身体,手上的血液已然凝结成冰碴。
“坐起来,别躺在雪地里,雪会吸走你的热量!”凛冬使停止发射冰锥,薇奥拉趁机来到阿尔贝身边,将他扶坐起来。
“那个光头佬也失算了,在这种温度下,血冻结的速度很快,一下就止住了。就算打出了这么多伤口,也没有决胜的优势。不过……之后处理伤口的时候一定会很痛吧。”阿尔贝把雪甲解除开来,优先保证自己的体温。“看样子他想给我们最后一击了。”
空气颤动所引发的闷响在林窗上空回荡,如同云层相互碰撞引发的雷霆。某种极具威胁的东西正在磷火的照亮范围外生成,被黑暗束缚住视线的二人完全无法观测到任何情报,只能屏息在充斥冰晶的空气中,静候着最后一击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