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凤凰吗?”随着冰雪汇聚的扩大,磷火照明范围之外的巨物逐渐映入薇奥拉视线。“开玩笑的吧,他打算驾着那种东西冲撞过来吗?”
“光是松鼠之类的小动物绝对满足不了这一招的消耗,他在透支自己的体温。”阿尔贝攥紧满是血液的拳头。“不论如何,他不可能放这种招式两次——这就是最后一击了。”
“可是我们这里有两个人,他会先攻击谁啊?!”
“……很难说。”
“很难说?!不应该优先攻击你吗?”
“不论我们两个哪个先死,剩下的那个也是必死无疑的。”
“好像要冲过来了!”
凛冬使驾驭着冰晶汇聚而成的凤凰向无助的两人发动冲锋,凤凰滑翔的轨道上随气流卷动起坚硬的冰雹,在凤凰的撞击到来前先瓦解了阿尔贝所构筑出的一点防御。
阿尔贝顶着冰雹的打击,强撑起眼皮聚焦视线,在寒风中锁定凛冬使的方位。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一个微乎其微的细节仍被阿尔贝敏锐地捕捉到:凤凰的头稍微昂起了一点。
尽管只有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阿尔贝还是反应了过来,他顾不得迎面砸来的冰雹,朝着薇奥拉大喊:“不要开枪!”
薇奥拉确实听到了阿尔贝的呼喊,可她对“三步距开火”的敏感程度远超理智的控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扣下了扳机。
枪声一响,凤凰立刻改转轨道,向上飞升。它振翅引发的强压像在一堵墙撞在两人脸上,随后而至的冰雹将两人痛击。
“只有一颗子弹了!”薇奥拉被冰雹砸中的左臂隐隐作痛,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骨头已经受创,只是寒冷与激素将这份疼痛暂时隐藏在游走的神经信号中。
“那就不要管子弹了,只管击发!”
凤凰在一个凛冬使满意的高度急转直下,朝无助的两人发动致命的俯冲。他的目标既不是阿尔贝也不是薇奥拉,凤凰在撞击接触的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冰刺足够将二人的身体瞬间破坏。
薇奥拉完全没办法遵守“不用嘴呼吸”的要求,现在她只想摄入更多氧气,来缓解心脏狂跳所预示的氧负担。“——三步!”
就算是垂直距离,薇奥拉也能精准地测算出在竖着的尺度下“三步”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三步并不是严苛的步长,而是阿尔贝的攻击距离。
就在凤凰的俯冲即将抵达之际,凛冬使突然从凤凰上坠落。战况在这一刹那改变,失去凛冬使控制的凤凰立马失活,阿尔贝迎空一记重拳,把冰凤凰的头打得粉碎,炸裂出的碎片对两人造成了一些损伤,但后续的冰刺却没有如期而至,凤凰的残骸翻倒在地上,从内而外地破碎,化作一摊碎冰。
凛冬使捂着自己正在向外渗血的脖子瘫倒在地上,他试着站起身来,但没能成功。严重的失温让他的肢体末端不听使唤。
“花了点时间,但是效果比预期的好。”阿尔贝双手插兜,站在凛冬使四步之外。“自己用阴招,没想到我们会反过来将计就计吧。”
“你是怎么把他从凤凰上拉下来的?”薇奥拉有些不自信地掐了掐自己的脸,确认自己还活着。
“我把空气中的小冰晶再塑成了一根高强度的冰丝,横置在他俯冲的路径上。”阿尔贝深呼一口气,向凛冬使走去。“这些冰晶实在太小,要重塑它们可得花不少时间,要是他不打算佯攻那一一下,说不定我们就已经死了。”
“等等,你想干什么?不能接近他,我已经没有子弹了,就算再召唤黑鼠出来也来不及!”
“不打他一顿可不够解气。”阿尔贝与凛冬使对视着,两人如同决斗一般,等着对手的出击。
随着最后一只松鼠的爆体而亡,阿尔贝成为了距离凛冬使最近、体温最高的存在。凛冬使感知到了这一点,制出柄冰晶匕首朝阿尔贝猛扑,同时展开能力,抽取身边温度最高物体的温度。
阿尔贝左手挥拳,右手从口袋中腾出,几乎是同时在他的右食指指尖产生了一小阵爆炸,一颗弹头朝着奇怪的方向飞行出去。虽然并非在枪膛中被击发,但这颗子弹产生的热量足够迷惑凛冬使的热量检定。
一道生硬的冲击撞在凛冬使的隔膜上,内脏被如此强劲的打击挤压在一起,胃酸从收紧的胃中反涌上食道,恶心的灼烧感与难忍的剧痛同时传达到凛冬使大脑中。
胜负已分。
“你把他打死了吗……?”薇奥拉来到凛冬使身边,试探着他的鼻息。
“怎么可能,单纯教训了他一顿。”阿尔贝看了眼正在朝外喷血的右手食指。“你有绷带之类的吗?”
“你先把血洗掉吧,不然淤血会让伤口发炎的。”薇奥拉摸了摸口袋,表示爱莫能助。“说回来,你真乱来啊,居然用手指把子弹弹爆来创造热量,要是有什么闪失你的指头可就要没了。”
“好像情况不大妙啊,要我的帮住吗?”阿鲁梅高被磷火环绕,从阴影中走出。
“呃,你来的正是时候,阿尔贝需要——唔!”薇奥拉捂着自己的左臂蹲下。肾上腺素潮退之后,手臂上阵阵的刺痛就再也无法忽视了。
“与其说‘来的正是时候’,不如说终于不躲躲藏藏的了。”阿尔贝用左手勒住右腋下,防止失血过快带走太多体温。“你一直在看吧,阿鲁梅高。”
“哎呀~被发现了。”阿鲁梅高一转平常严肃的样子,故意用她姊妹的撒娇技巧给自己开脱。“我当然是怕事件恶化才跟来看的,要是你们打不过死在这里我怎么跟女王交差啊?”
“你是不是想说,这也是你们女王给出试炼的一环。”
“姑且算是我个人提出的一个测验。毕竟作为女王的人间代理人,我还是要对我们小队的质量负责的。”阿鲁梅高提到库库鲁姆时自豪地将尾巴周转一圈。
“你跑过来看,那莱塔怎么办。你把她一个人留在营地里吗?”
“她和我一起过来的,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吧。”阿鲁梅高向刚刚藏身的角落挥挥手,莱塔抱着医药箱小心地走了出来。
“你们当中有没有会愈合魔法的,快帮我治疗一下,我的骨头好像被打裂了。”薇奥拉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故作镇定变成了咬牙切齿,豆大的冷汗从她的额头上滑下。
“诶,我,我只会几句简单的祷告,大概会有用……吧?”莱塔将医药箱放下,蹲在薇奥拉面前,轻声吟唱着祷词。
“我们也开始吧。”阿鲁梅高扔出一把树枝,用磷火将其点燃。转身又从医药箱里拿出了酒精与棉签。“会怕痛吗?这里可没有糖果给你吃。”
“啊啊啊啊——!!”阿尔贝还没回答,薇奥拉先叫唤了起来。
“怎、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莱塔不知所措地看着抱着手臂在地上打滚的薇奥拉。
“——应该说很有效果吗,虽然超级痛,不过在这种剧痛之后,那种针刺一样的疼痛消失了。”薇奥拉把一团雪捏在手中,借力发泄那种难以言喻的痛感。“但是!我宁愿打一个月石膏也不想再这样治疗了!”
“嘶——”阿鲁梅高用蘸酒精的绷带擦去伤口上的血渍时,阿尔贝绷紧了眉头。
“哦,不错嘛,我以为你会疼得扭来扭去的。”阿鲁梅高边这么说,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还有一点,伤口就处理完了,忍住啊。”
趁阿鲁梅高与莱塔一同处理阿尔贝伤口时,薇奥拉转悠到昏迷的凛冬使边上。一枚闪耀着蓝光的挂坠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真是一块摄人心魂的饰品,薇奥拉作为窃手,她老道的眼光一眼就估价出这是枚价值连城的护符,要是找到合适的下家出手,估计这辈子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先且不论这枚护符的功效,光是这精美的雕功、与之相辅相成的质感就足够它成为饰品中的传奇了。更别提镶嵌在正中心、正往外闪烁微光的湛蓝宝石。像从漆黑的暗夜中翻腾出蓝色的火花般夺目,凝视着它就如同与某一美人的眸子对视,在这其中流动着无尽的危险与美丽。
这一定是凛冬使的随身物品,但现在已经是薇奥拉的了。
薇奥拉回头看了眼忙碌的三人,轻车熟路地将地上的护符顺进了自己的兜里。
“嘿哟——”莱塔帮忙把绷带缠紧,她的力气正如所有农家少女般大,可以将绷带缠得非常好。“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我们等天亮再找医生再看一下比较好。”
阿尔贝隔着绷带摸了摸伤口,向莱塔点点头。“麻烦你了。”
“喂——”薇奥拉踢着凛冬使的躯体。“我们拿这家伙怎么办?”
“我对这件事可没有任何议论的权力。”阿鲁梅高举起双手,放弃讨论。
“把他挪到篝火这边来吧,不然他会冻死。。”阿尔贝将大衣重新穿上,衣服摩擦在绷带上还是引起了伤口的些许刺痛。“我们和他也没多大仇,顶多只是他听不进人话欠打而已。”
“我也觉得……”莱塔小声地附和道。
“好——你是老大。”薇奥拉像是讽刺一样用俗语回答着阿尔贝,将凛冬使拖到了篝火边上,还不忘把手放在口袋里,轻抚着自己来之不易的战利品。
那枚护符,用手指接触时能感觉明显的冷意。
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