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章

作者:东京撑死鬼 更新时间:2022/1/23 17:51:34 字数:4414

汉子拎着一壶酒慢悠悠的走在夕阳的余晖里,酒壶里的酒液晃荡发出轻微的响声。

周围的人群行色匆匆,像是流水一般从汉子的身边流过。

不远处的青龙寺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出黑色的剪影。

天高云长,残阳如血。

街边的卖艺人奏响胡琴,悠扬又嘶哑的曲子从震动的弦上游出来,跟着炊烟一起流到天空中。

汉子听着悠扬的琴声,拎着酒壶晃到了卖艺人身前。

“叮当!”几枚铜板被汉子丢在了卖艺人身前的小破碗里。

“老人家,别老是奏这么凄苦的曲子。”汉子蹲下,平视着年迈的卖艺人“来一点轻快的。”

卖艺人花白的眉毛下,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汉子,手指微动,欢快的曲调从胡琴里钻出来,破碗前瘫倒在地的提线木偶忽然站了起来,开始随着欢快的曲调起舞。

汉子稍微有些吃惊,定睛一看才发现提线木偶关节上细细的丝线,那些丝线在夕阳的余晖下闪闪发光,若不是这如血般的残阳汉子还真发现不了这些丝线。

这个卖艺老人居然能在弹奏胡琴的同时操纵这个提线木偶随着曲调起舞,不简单啊。

很快,欢快的曲调便结束了,起舞的提线木偶也随着曲调的结束再次瘫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听见曲调结束的汉子没有立刻起身,反而从怀里拿出一只白瓷酒杯放在卖艺人的面前,打开酒壶为他斟满一杯美酒。

“曲子很好听,我现在心情也好了不少,谢谢了,老人家。”汉子说着,合上了酒壶的盖子,站起身来背对着卖艺人摇摇手“我还要赴约,就先走了。”

之后便不等卖艺人有所回应便涌入夕阳下的人群中。

卖艺人举起斟满酒液的白瓷杯子,看着汉子消失在人群中。

卖艺人摇了摇头,将白瓷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明明尝不到味道的,却依旧觉得酒液苦涩。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

残阳逐渐没入青龙寺的大殿后,只留下余晖从大殿的棱角里散出来。

大殿前的巨大香炉里冒出袅袅青烟,飘散在空中,让整个青龙寺看起来有些朦胧。

汉子拎着酒壶穿过缭绕的青烟,忽然听到青烟中传来阵阵虫鸣与清风吹过林叶发出的声音。

怎么回事?

汉子有些疑惑,此时已是深秋,理应不会出现虫鸣这种盛夏才会有的声音,附近也没有树林,所以清风吹拂过林叶的声音也不该有。

更何况汉子根本没有感受到清风吹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汉子疑惑的时候,袅袅青烟已经弥漫了整个视野。

汉子拎着酒壶向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走去,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造成的如此响动。

汉子忽然觉得有清风吹拂脸颊,带着树叶的沙沙作响将弥漫的青烟吹散。

青烟散去,翠绿的树叶占据了汉子的视野。

那是什么?

汉子从枝叶的缝隙中向外看,尘土飞扬,刺鼻的血腥味弥漫。

林子外面的道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具尸体,鲜血肆意流淌,一个四肢细长的高大身影背对着汉子,正在啃食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

什么东西?!

汉子心下一惊,心说这什么鬼东西?

不知为何手上忽然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碰撞的声音引起了那个高大身影的注意,它转过头来,横生的獠牙上滴下点点鲜血,浑浊的眼睛中透着嗜血的光芒。

汉子被它可怖的面貌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运起浑身内气准备摆出架势,可是体内经脉却如同早已干涸,根本提不起一丝内气。

汉子已经来不及想些别的,只能连滚带爬的钻入林中,拼了命的逃跑,就连回头看一眼那个可怖的高大身影有没有追上来的空余都没有。

汉子只觉得自己的肺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疼痛让他的拼了命的长大嘴想要尽可能的让足够的空气灌进自己的肺里。

步伐逐渐变得混乱而踉跄,一个不留神汉子便栽倒在了一片低矮的草丛中。

纷乱的枝叶拂过汉子的脸,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汉子费劲的爬起来,努力的咽了口唾沫,嘴唇早已干裂,细密的汗珠浸湿了他的脊背。

那个可怖的身影好像没有追过来,太好了。

汉子没有着急起身,而是继续蹲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借着灌木影藏自己的身形。

他忽然觉得脸上有点痒痒,想要抬起手挠一下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拎着的酒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副镣铐,刚刚引起那个可怖身影注意的也是这副镣铐碰撞发出的声响。

这又是怎么回事?

汉子记着自己明明是拎着一壶酒去青龙寺看望年轻人的来着,为什么这一壶酒忽然变成一副镣铐锁在自己的双手上了。

诶对了?

自己是为什么要去青龙寺看望年轻人来着?

他为什么会在青龙寺啊?

青龙寺又是哪里来着?

听起来好像是个寺庙?

那他为什么会在一间寺庙里?

他是出家了吗?

出家了的话就不能喝酒了呀。

对了,那个年轻人是谁来着?他为什么要出家啊?

林间除了虫鸣与清风吹过枝叶时发出的沙沙声之外,就只有汉子自己的呼吸声了。

就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汉子的意识逐渐变得混沌。

远处忽然传来的嘈杂声打破了林间的静谧,好像是有一队人进入了林间。

汉子忽然有些紧张,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套囚服。

嗯?

我是什么时候换上这件衣服的?

汉子想着,没有贸然走出低矮的草丛,继续伏低身子在草叶间窥探着外面的景象。

林间的响动逐渐接近汉子所处的草丛,汉子终于看清了响动的来源,那是一队不知从何处来的官吏,他们在林间呼喊,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一样。

他们在找什么?难不成是在找我?

对了,我好像是个逃犯来着。

汉子忽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那是作为在东湖犯下命案的他逃命到南府黑石县附近,结果还没踏进黑石县的地界就被从东湖追来的官差抓住了。

在把他押送回东湖的路上,林间忽然窜出来一个可怖的高大身影,那身影动作极快,几个押送汉子的官差瞬息之间便被那可怖身影横生的獠牙与尖锐利爪撕碎,鲜血瞬间便洒到了道路旁边的树干上、落在地上与尘土混杂揉成了血泥。

汉子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那个可怖身影的样子便拔腿就跑,在手上戴着能够压制灵力的镣铐的情况下汉子没有办法反击只能逃跑。

对于逃跑这件事,汉子可是很自豪的。

于是汉子便连滚带爬的跑进林子,找了一处低矮的灌木丛躲起来,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出声,生怕那个可怖的身影追上来。

可是现在那一队官吏已经离汉子所在的草丛越来越近了。

若是现在还不行动的话,等到那一队官吏接近之后,汉子被发现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汉子本来就是逃犯,现在身上还穿戴着囚服和镣铐,要是被发现了那真的就是百口莫辩了。

要是在看到小路上那一队已经连一个全尸都凑不齐的官差的话,就更罪加一等了。

本来在东湖等着汉子的就是刑场上的刽子手,那一会儿之后他们要是再吧那一队官吏的事情加到汉子身上,那在东湖的刑场上等着汉子的起码得是仨刽子手。

反正他辩解也没用,横竖都是个死,不如现在冒险行动,趁着那一队官吏还有一段距离回去小路上看看那里现在是什么样子,运气好的话那个可怖的身影应该已经走了。

那汉子就能从官差身上找到钥匙解开镣铐,之后就是天大地大任我飞了。

就算那个可怖身影还未离开,汉子起码也能大声呼喊把这一队官吏引过来,然后趁乱逃走。

虽然有些对不起这一队官吏,但是也没办法,汉子可是很重视自己的小命的。

想到这里,汉子便暗自下定决心,趁着那队官吏还未接近便伏低身子以半人高的杂草做掩护悄悄的向着自己来的方向摸过去。

果然那个可怖的身影已经不知所踪了。

汉子从林子中摸出来,阳光照的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那个可怖的身影虽然已经不知所踪了,却留下了一地狼藉,那一队官吏的身躯已经变得残破,像是被某种野兽撕咬啃食过一样,残肢满地鲜血横流。

满溢的,粘稠的鲜血浸湿了汉子的脚底,刺鼻的血腥味冲刷着汉子的鼻腔,脚底粘稠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受。

鞋子早在刚刚逃入林间的时候就被他跑丢了。

可是为什么直到刚刚都没有感觉到脚底被林间的树枝与碎石划过的触觉呢?

明明记得鞋子一开始就被自己弄丢了啊?

汉子看向倒在地上的“官差”们,说是官差其实现在他们要么是“官”要么是“差”,现场已经惨烈到一整队官差连一个完整身形都拼不出来了。

汉子淌着鲜血朝鲜血中那个被阳光照射的闪闪发光的物件走过去,拿到了挂靠在那名官差腰间的钥匙。

这个官差已经看不出完整的样子了,汉子也想不起他到底是长什么样子,只留着几块碎肉与残肢四处散落,像是被野兽撕咬过。

好在那个可怖身影似乎对这种金属制品没有什么兴趣,钥匙还完好如初。

汉子拿着钥匙打开了自己身上的镣铐,随着镣铐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溅起鲜血,汉子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现在就算是那个可怖身影重新出现,汉子也有自信能与它交交手,不过保险起见要是它真回来那还是走为上计,现在的汉子要是想跑那可真的谁都拦不住。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自己想跑的话谁都追不上,那这一队官差是怎么抓到自己的?

汉子的脑子稍微有些混沌,脑海里像是有一些纷乱的思绪与记忆冲撞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想不起来很多事情了。

就像是,自己到底是被官差抓住然后逃入林间的,还是一开始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林间的?

两种模糊的、截然相反的记忆在汉子的脑海里纠缠,自己应该是被那个可怖身影给吓到了,然后才逃入林间的,那那一壶酒呢?

酒?

什么酒?

一个被押送的囚犯身上怎么会有一壶酒?

可是汉子明明记得自己最开始是拿这一壶酒的。

汉子一边疑惑着、用自己混沌的脑袋思索着,手上却也没闲着。

他扒下了地上官差身上相对完整的一套官服,又把自己的囚服给那个官差换上,为了伪装的真实一点还特意沾上了鲜血,撕碎了几处让它看起了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一样,与这些血泊里的残肢身上的官服如出一辙。

“这样就没问题了吧。”汉子拍拍手,满意的对自己的作品做出了评价。

那个残躯早已被撕咬的无法辨认身份,穿上自己的囚服之后任谁来也都会认为这个被撕咬的残破不堪的残躯就是逃犯。

如此一来,东湖前往黑石县周边捉拿逃犯的官差在途中遇到妖魔袭击,官差与逃犯无一幸免,而汉子则会完美的金蝉脱壳。

从此以一个新的身份开始新的人生。

至于脑袋里那两种截然不同的模糊记忆,就等到自己安顿下来再想吧。

只是还没等汉子抬起脚离开此地,一个人影就从林间钻出来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那是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人,脸上还充斥着稚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在林间的那一队官吏之一。

汉子看清了那个年轻人的脸,忽然觉得脑袋一阵剧痛,无数纷乱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冲出来,像是决堤的洪水猛烈的冲刷着汉子的大脑。

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年轻人自己好像已经与他认识很久了,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

“好不容易出趟远门没人管了,听说京城东西二坊繁华无比,赶明儿一定要去尝尝这京城的酒与南府有啥区别。”汉子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碎片一样的画面,那是一个夜晚,月上树梢,自己与这个年轻人勾肩搭背,与他打闹。

那年轻人应答了一声“行。”又拧巴的掰开汉子搭着他肩膀的胳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年轻人看到一地的鲜血与残肢脸上便是青一阵红一阵又白一阵,立马转身扶着树干弯下腰开始呕吐,吐的天昏地暗直不起腰。

“吐吧,吐出来可能会好一些。”汉子的脑袋里依旧盘旋着那些碎片一样的画面,身子却自己动起来走到年轻人身后伸出手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嘴巴也自己动起来说出了自己完全没有想过的话“我第一次的时候也是这样,吐出来就畅快多了。”

汉子觉得自己的这一系列行动很自然,就好像自己就该这么做一样。

他拍着年轻人的后背,脑海中忽然又出现一副画面。

那个总是拧巴的年轻人倒在血泊中,火星落在他的眼前,他的眼神黯淡无光,胸前巨大的创口不断的向外涌着鲜血,周围是无数的火焰。

那些汹涌的火焰像是要烧尽天空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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