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声音听上去异常的熟悉,但是情况慌乱,一时竟想不起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没有要我的的命,还让我听到了他的声音,看来他是对我没有杀意。于是我也放弃了抵抗(其实是毫无作用的),垂下了双手。
“这就对了,我要是想杀你,你现在已经死了。”他说,“现在我要放开手了,你要保证不会大喊大叫,明白就给我点点头。”
我绷紧脖颈上的肌肉,抽动几下让他堵我嘴的手感受到点头的意思。这么是因为他的手还死死地将我的头抵在墙上,根本动弹不得。
他铁钳般的巨手松开了。虽然只是堵住了我的嘴,没有刻意堵住我的鼻子,但是因为手掌粗大,还是憋的我的肺险些炸掉。我连忙深吸了一口气,吸进去的却是一阵骚臭,呛的我连连咳嗽——我忘了我还在厕所旁边。
“呸!真是恶心!吓成这样,鼻涕都流了我一手!”那人说,“说吧,你是谁?和杰洛德·布莱克什么关系?”
这个“关系”的发音,让我彻底明白这个人是谁。他就是我隔壁床上铺的那个人,刚刚在宿舍打断了下铺的小伙子问我问题,叫他不要和我扯上关系。
“我?我是杰洛德·布莱克啊。”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扯了个毫无意义的谎。
“哼,别装了,你要是杰洛德·布莱克,我刚刚这么做已经死了。”他说,“我认识杰洛德·布莱克,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得。”
脖颈上的利器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看样子我不得不把所有的原委都说出来了。
我告诉他我来自莫塔,从记事起就是由一个老哑巴乞丐带大的。15岁那年老乞丐得病死了,之后我就混迹街头乞讨了。接着我就说明了偷面包边入狱,顶替死刑犯的事。
“哎,小子,这也是你命不好,偏偏赶上这个时候。”他叹了口气,把架在我脖子上的利器放了下来,“刚刚的行为实在是抱歉,但我不能保证你是完全安全的,只能这么做。”
他往墙角靠了靠,让厕所门口的火把光映到自己的脸上,我看清了他的容貌。
他是个巨汉,个头整整高出我两头,站在我面前就像一堵高墙。他已是中年,有一头浓密的鬈发和乱糟糟的络腮胡,脸上沟壑丛生,是皱纹和伤疤留下的沧桑印记。右眼带着眼罩,犀利的目光从他灰绿色的左眼中射出,让人心中一悸。他手里攥着一把铁汤勺,应该是昨天晚饭时偷偷带出去的。勺柄已经磨尖了,这就是刚刚威胁我的利器。
“我叫凯文·萨吉,五年前杰洛德·布莱克和他的团伙害死我妻子和女儿,并且栽赃给我,让我蒙受牢狱之灾。这五年我一直琢磨着复仇,没想到他已经先走一步了。”
“栽赃给你?法官怎么会判定杀掉自己妻女这种荒唐的事?
“唉,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这种案件自然会详细审查,但是……”他长吁了一下,解开了右眼的眼罩。一只带有竖瞳的眼睛露了出来,在火把的辉映下闪耀着异样的黄色光辉。
“魔……魔裔!你是魔裔?”
“不完全是,我只是个魔裔混血。但如果有魔裔血统的话,在常人看来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都不奇怪。”他无奈地说。
“什……什么!”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实吓了一跳。
“我在家的时候就被下了药,等我醒来后守卫已经进家把我控制起来了,妻子和女儿的尸体……就在……唉!天呐!”他摸着太阳穴,声音变得哽咽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家下药?还是在另外两个人在场的情况下?这怎么可能做到?”
“没有杰洛德·布莱克做不到的事情,听说……他也是魔裔啊。”
“什么?他也是魔裔?”我懵了,顿时感到前途灰暗——自己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伪装成魔裔?
“这也是听说,我也不确定。”他说,“杰洛德·布莱克就像一个幽灵,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这时,从训练营的高墙外,响起了一声巨大的轰鸣,接着就是急促的马蹄声和人的叫喊声。我和凯文都惊恐地看向四周,唯恐被人发现。在高墙上的火把光下,可以看到墙上的守卫都向大门的方向跑去。
“砰!”又是一声轰鸣,嘈杂的人声消失了,夜晚又陷入了沉寂。
“那是什么?”我压低声音问凯文。
“不知道,但是我们现在最好赶快回去。”
我们从厕所的背后绕了回去,一路上尽量找树丛和墙根避开火把的直接照射。
在路上,凯文说:“本来今晚我只想确定一下杰洛德·布莱克的状况,但是听了你的话,我决定在这个训练营里帮你一下。”
“诶?帮我?为什么?”在我的观念里,乞丐是不配与“帮忙”这个词挂钩的,唯一关联的只是“施舍”。
“以你蹩脚的演技,别说想上战场上,就是这训练营你都别想活着出去。”他说,“既然你现在是杰洛德·布莱克,就要活的像个杰洛德·布莱克的样子。从明天起,你来演,我来圆场。”
尽管不知道帮助我对于他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既然是能让我活的更长久的方法,我就坦然接受吧。
我们摸黑回到了宿舍门口,却发现宿舍门前根本没有守卫!看来刚刚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溜回床上后,回想着刚刚听到的内容,思绪万千。
既然是命运安排一切发生,想要逃避是不可能的。既然我的生活瞬间被颠覆,那么我只能选择去接受。既然我作为乞丐的命运已经一去不复返,那么我就要把握好作为一个大恶人的命运。从明天起,我将是真正的杰洛德·布莱克。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我竟然从心底生起一阵莫名的勇气,继而沉沉睡去。
曾经作为乞丐时,我曾经目睹过几次尸体。但是受暴虐致死的躯体,我第一次见还是在来到训练营的第二天。
那天的起床号吹的非常早,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我还有点没睡醒。换上制服之后,我随着人群来到校场集合。
尽管太阳已经露头了,校场上的晨雾还没有完全散去。深入到校场中心,透过雾气隐约可以看到昨天点名的台子旁立着一个绞刑架,上面吊着两个人,台子上有个人正坐着。
这时雾气消散的差不多了,我们看清了台子旁的情景。前排有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那绞刑架上吊着的两个人,躯体已是残缺不全。
其中一个人的左胸连着后背少了一整块躯体,左臂都只剩下半截缀在肩头。皮肉都翻了出来,破碎的骨头清晰可见。另一个人的死相就更令人毛骨竦然了——身上插了四五支箭,有一只直接将手臂和躯干钉到了一起。他的头部竟然少了一块,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掀飞了似的。整张脸血肉模糊,嘴张的老大,表情十分狰狞。通过残缺不多的五官我依稀可以辨认出,这家伙竟然是昨天晚上问我问题的那个青年!
我感到胃里翻江倒海的,有点想呕吐但硬是憋回去了,身为杰洛德·布莱克要是连这种程度都接受不了,身份就彻底败露了。前排靠得近的几个家伙忍不住了,趴下吐了起来,一时间队形大乱。
“士兵们!”台上坐着的人突然喊出一声,“这两个小贼,就是逃跑的下场。”
循声看去,台子上坐着一个穿着圣战联盟制服的女性长官。虽然穿着制服,但是她穿的可没有那么规矩——白色镶有银边的双排扣制服只穿了上半身,下半身的长裤被换成了短至大腿根的短裤,脚上套的则是长的夸张到没过膝盖的长筒靴。她的腰上担着两条粗皮带,一条绑着一只筒状皮套垂在左胯一侧。另一条皮带则连着横架在腰后的巨大刀套,刀套内插的是一把有小圆盾那么宽,手臂长的巨刃。
她身材高挑,一头栗色的长发扎成马尾。外套胸口撑的紧绷绷的,里面本该是套有一件衬衫,但是领口下只能看到白皙的皮肤。军队的制服设计的相当威严,但在她身上竟有种莫名的色气。我离台子很远,看不太清楚长相,不过隐约感觉是一位美人。
她站起来,在台子上踱了两步说到:“我昨天没露面,就是想抓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猪头们,以为来了这个训练营,还能用自己以前的那点小伎俩……”
她语气突然一狠,从左**的套子里抽出一只有小臂长,钢管与木托结合造型奇怪的玩意儿,朝向吊着的一具尸体。
“轰!”
一阵巨响,那东西的末端迸发出火焰,吊着的尸体就像是突然被无形的大口啃食一下,腰间近一半的肉瞬间炸裂开来,出现了和和刚才看到的一样的骇人伤口。
“……从我的眼皮底下逃走!”她收起末端还冒着烟的奇怪武器,嘴角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原来,昨晚的两声轰鸣就是来源于这个东西。刚刚这一响,前排已经有胆小的人吓得跪倒了。
“废物!快点起来!你们都给我列队站好!”
队伍两旁跟着的军官们似乎也被刚才的这一幕吓懵了,这才反应过来,也开始吼着整理队形。
近一千人的队伍站好之后,台上的女长官舒展手臂,在身体两侧提起根本不存在的裙摆,膝盖微曲,身体前倾,向众人行了一个淑女礼。
“大家好,欢迎来到圣战联盟榭桠王国第一期囚兵第七训练营,我是你们的长官艾拉·卡罗尔。在这里,请大家放心地把狗命交给我吧!”她用着轻松的口气说道,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当她行完礼抬起头时,露出的是一张狞笑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