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了大门,洛雪忽然这么说着,包括方志恒在内的无不是心下一沉,再看方言那哭笑不得的脸以及微微颤抖的唇,就差大喊一声‘妈,饶命’朝楼下撒丫子狂奔,然后洛雪撸起袖子抄上扫帚紧追而上。如此,就完美对应了曾经!
"妈..."方言轻轻喊着,本能让她大声呼嚎然后转身离开这个危险的所在,但是,关键时刻想起了现在、以及刚才的种种。
她现在是个女人的外表,顶着那样一张脸,撒个娇卖个萌啥的可耻了点...呸!要是照着她的心气儿,那是非常的可耻以及不屑!可是能免除一顿暴揍,多划算。
熊猫尚且实力碾压狼,可不还是迫于眼前的无奈,窝在动物园卖萌求生,把野性收起来被人当玩具看待嘛?当实力不允许强出头的时候,该怂就得怂!况且跟前的又不是别人,这位可是生养自个的亲妈呢!不丢人!
嘟嘴、低眉、长长的睫毛眨呀眨。
"妈~"
刻意加工过悠扬婉转真够要命的!贾翔浑身一哆嗦,方清头皮紧了紧,方志恒干咳着,就连方言自己都快把隔夜饭呕出来了,何况她还加上了动作,抱住了跟她一般高的洛雪,未施粉黛的脸蛋儿在肩膀上蹭了又蹭。
方言心中窃喜,这一套连招足够让洛雪打消念头了吧!可抬头只见洛雪不变的神色,方言下意识的感觉不妙,想跑?有点晚!因为手腕上已经传来阵阵疼痛,曾经在纺织厂历练了三十年的手开始发力!
"妈...嘶!"
被方清抱住的另一只手在刚刚恶心到的时候收了回来,此刻拇指食指紧紧的揪住了方言的耳朵。
母见子未凉,抽出七匹狼!
然而,洛雪怎么也是女人家,抽皮带总有些不雅观,况且今天穿的阔腿裤腰够紧绷了,也没窜上皮带。
眼下方言更不是那个皮实耐打的男孩,看着水嫩白皙的皮肤,怕是经不住几下打就要乌紫黑青的,让人看到了指不定怎么琢磨。
就算别人不在意,自个看到了心里比被打的人还要疼。
既然七匹狼不合适,哪就只有该用育儿十八掌了!
"疼疼疼!啊!妈,妈,妈妈——饶命啊!"
方清加强版,也是洛家正宗原版。
方言被洛雪拧着脸皮生生拎到了客厅,任方言哀嚎声凄厉,身后的仨人只敢看着,谁也不敢去劝。
"你还知道疼呢?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知道去天台招雷的时候心里什么滋味?"
已经到了跟前的方志恒又退了回去,方言也不再叫嚷了,开始哀求着。
"我知道错了,妈!先松开好不好,脸皮扯破了没法见人啊!"
气头上的洛雪回了回神,被情绪搅乱的脑袋里迎来一丝清明,再看被她捏红的脸,纵有千般怒不可遏也不得不放开。
方言捂着脸在嘴里嘶嘶不断,贾翔回了自己的房间去找消肿止疼的药,方志恒关心的去看,洛雪眼眶中荧光点点,慢慢的坐下了。
方清见状赶忙过去抱住了洛雪的胳膊,柔声细语的贴着,"妈...别这样,她不没事吗。"
洛雪不管怎样,就是忍不住上头的情绪,没有声响的默默啜泣着,方言回过头,也靠在洛雪身边,"对不起,妈!"
洛雪抹了把泪,呜咽道,"从小到大说过你多少次了,有一次听过的吗..."
方清使了个眼色,方言很识趣的圈住了洛雪的腰,那份身材不能跟年轻人相提并论,可在历经岁月沧桑的同龄人中算是最好的存在。
方言把脸贴着洛雪的肩,柔和不失坚定的说着,"只要你能消消气,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洛雪继续哭着,方清也适时的推波助澜,"是,她从小到大,皮的跟猴儿差不多,让你操了不少的心,可是现在都这样了,也算是老天爷替你出了口气了。"
洛雪收到纸擦擦脸,叹息又抽鼻子的。
"什么形容词?!"
"这不心里还是有她吗?"方清笑道,"别气了。"
"以后我可以当眼线,看着她,保证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贾翔也参与进来。
两人眼神交汇后,方言心领神会的跑开,去冰箱把昨晚顺道买来的甜点拿了两盒。
"妈,知道你们要来特意买的,添了点不一样的,尝尝呗。"
方志恒看人不动,拿过去挖了口品了品,"唔,不错,比上次那个好吃多了,你也试试。"
然而,洛雪依旧绷着脸,似乎有那么点愧疚的不愿意看方言,任她拿各路的好话来说,好吃的来逗。
帮着洛雪洗完脚方言快累傻了,贾翔在边上拿药膏给她的脸消肿。一边擦一边感慨,真不愧是当年的三八红旗手加先进工作者,纺织厂的一朵带刺儿的玫瑰,这手劲,真不得了,方言的脸跟像被螃蟹夹过似得。
天色渐渐晚了,午饭几乎没人有心思吃,到这会儿也是没人遭得住。
已经几天没动手了,外加父母都在,还是自己下厨的好。
曾经合适的围裙,现在快成方清给她买来的连衣裙了!带子再长一些,绕到肚子前都行。贾翔也不大听的了方清和洛雪聊的那些,关于女人混迹社会有多么艰难的沉重话题,主动跑来给方言打下手。
理解归理解,真要表达出来就有点尴尬了,何况还是当着孩子们的面。方志恒也插不上话,偶尔的回应也是乏味,所以也跟着到水池边帮忙。
"爸,你歇着去吧。"
"这边有我们俩就行了,叔!"
闻言,方志恒朝客厅那边努努嘴,"正在批判现实呢,我能坐的住?"
贾翔撇撇嘴,方言尬笑着,方志恒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纤弱的肩膀让他心颤。
"爸,对不住,把咱们家香火传承的权利玩没了。"
常人都说父母的关怀是最让人放松的港湾,可是方言觉得方志恒的这处要大一些、水波温和一些。
这就是性别上的差异吧,方言在洛雪那里说不出的某些事全靠方志恒的开导。
"唉!你可真是把我给吓一跳,你姐跟我们说出来的那晚,我血压都到170了!"
论起个头方面,方志恒算是方家的‘异类’,在平均175左右的家族里有184的身高,这点连曾经的方言都比不上。过去,父子俩相差不过短短几公分,现在成了父女差距进一步加大,直接拉开整个脑袋的距离,倒是这样的身高差让方志恒想起了过去...那个在跟前玩闹的长大了,不敢再做些像儿时那样的小动作,桎梏被眼下的情景冲破了。
方志恒抬手,挠了挠已经是小女儿的头顶。
还在愧疚当中的方言完全没反应过来,本能的昂首去看,神情还挺像个小萌娃。
"想好怎么补救了吗?生个孩子跟你姓?"方志恒半开玩笑说的说着。
方言抿唇,"太麻烦了,以后真想的话,就去小蝌蚪之家。"
"倒是省的跟对方纠结,姓什么。"
方志恒禁不住大笑,方言却轻松不起来,满脸都是严肃的说着,"我保证,以后真的会改!"
"说再多,也不如看你的表现!今天晚上给我们做什么。"方志恒淡淡一笑,让方言也轻松了不少。
"烧茄子,红烧肉,鸡蓉丸子..."
父女间的温情直击贾翔,方言的后援已经正式归位,他的位置稍显尴尬,该给他们一家人留位置了吧...贾翔思索着,刹那间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两人也碍着贾翔在场不敢再继续,方志恒笑笑道,"我记得去年你们回家,翔翔做的香辣虾不错。"
"简单,叔爱吃,今天就来个大份的!"
有菜无酒不成席,方志恒很自然的想到了被洛雪禁止的东西,悄悄的问了下,"有酒吗?"
"五十四度的老师傅,够吗?"
方志恒笑着点点头。
悄悄话分好多种,有时候不是听不到,而是不想听到罢了,近在咫尺的洛雪怎么可能没反应,只是默认了方志恒的出格。
没事已经给两人送去了最大的安慰,可是儿子变女儿这种极端巨变,谁又能一朝一夕间接受?
酒,只是个幌子,是替儿女思考人生以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助燃剂。
方言看到的,只是他们愿意让看到的而已,不想的那部分更苦涩,他人没法品味,也不想让倾注了所有爱的人也来品味。
不说方志恒想喝,连滴酒不沾的洛雪都想一醉方休。
"给我也来点吧。"
饭桌上,方言小心翼翼的拿啤酒满上,面色柔和了许多的洛雪忽然说了句。
方清和方志恒互看着,方言跟贾翔也频频对视。
"我,不是借酒浇愁。到现在还纠结虚头巴脑的东西,那才算白活大半辈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好好的就行。"洛雪说着挤出个勉强的笑。
"倒点吧。"方志恒吩咐着。
方言听着眼眶湿湿的。动手时打真的狠,邻居们看在眼里的还有洛雪的温柔。称赞她是整条街上最温柔的女人,那可不是一句虚言,可是,总是在心里最脆弱的时候才来到心房。
且,自个本末倒置了吧。
如果不是自己闯祸在前,怕不是跟方清受到一样的待遇。
酒不多,只是半杯而已,对洛雪来说算够量了,方言双手捧着到楼洛雪跟前。
噗!
刚刚还紧绷的脸,不过刹那间便笑颦如花。
一声笑,声声笑,在场的每个人都被这股笑传染了。
"不错!要是哪天来个酒精面包,我肯定天天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志恒已经是脸红脖子粗,说话都打飘的样儿,禁酒令下了,方志恒偶尔只能借着亲友们的聚会、结婚这些场合一尝久违的滋味儿。
转眼已经半年没什么大事发生,方志恒生生憋了这么久饥渴难耐下,看洛雪也品上了酒,光明正大的把藏在桌子下面的老师傅也拿出来。
满满的半杯咕叽下肚,后面在洛雪的关注下收敛了,可也是消灭了整整两瓶!贾翔会喝酒,但不代表能喝,两瓶、被灌了近四分之一的量,委实有点难招架。
倒是洛雪的表现让人深感例外,几乎从不喝酒的她一整瓶喝完了,人依旧精神抖擞。
方清、方言姐俩被气氛影响吹了两瓶,也有那么点头重脚轻的晕乎。
现在回去是不可能的,就地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