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方清只是稍做拉扯，要放手的时候方妍把睁得溜圆的眼眯成了一条缝，甜美的笑容顿时沁入心窝，"有现在还不是老姐的功劳嘛！"
方清笑笑松开了，又把平时碰到‘弟弟’时略带嫌弃的表情带出来，手在方妍身上抹了抹。
"还算你良心未泯...坐着吃吧。"
方妍笑嘻嘻的坐了，拿着大白馒头吭哧就是一口，那边的酥肉来了点，跟前的烧牛肉也不放过，藕夹近在咫尺的早就放馒头上了。吃相一如既往的豪迈，到了家就更没有外人眼光的限制了，活脱脱就是饿鬼投胎的架势。
"我怎么感觉一桌子菜都不够她自己吃的！也没别的存货了，要不然咱们撤了，搞点方便面去？"
方清调动的揶揄着，方妍成功上钩，抬起头把松鼠似得腮帮子给众人看，不止逗笑了他们，连洛雪也禁不住捂嘴偷笑。
方志恒首先作罢，摆摆手，"备的多着呢，别听你姐胡闹！"
方妍撇了眼算是表达自己的不满，也不敢做过多的动作眼神啥的，万一激怒女魔头也没人能救下她，孕妇、准妈妈，连洛雪都得从王座上暂时下来让着点的。
吃的如此开心，做饭的也乐开了花，曾经令人忧愁的如今也走上正轨了，洛雪不想学什么敲打和鞭策，却也难逃心头阴云的骚扰。
一些话早就准备好了，可到了眼下最合适的时刻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扔了句最想说的，"妍妍，过得还好吗？"
方妍明显僵了下，然后包含无奈的淡笑着。
适应是个相对的词，没有谁会真的愿意接受环境的改变，内心深处对过往的那些始终都念念不忘。
要说对身体突然发生的剧变有不甘心，那是必然的，甚至在梦里还几度回归曾经的样貌！生理结构的改变不只是穿衣、上厕所，那些屁事的不同以往，而是整个人生都要为之做出和计划中不同的改变，说是重新设计也毫不为过。
那种感受在最初的几十天还不明显，被一腔热血制造耽误幻觉麻醉，当真实的情况都摆在跟前以后，即便热血激昂到自我燃烧的地步，以她的身板还是怼不开那道墙。
懂了，明白了，不想把自己撞的头破血流英年早逝，请绕道！
请坦然接受以前嗤之以鼻的，随波逐流着主流观念，努力把自己变成最没有心机和抗争的普通人，关在笼子里的桀骜不驯，交就给时间吧，早晚有一天它会学会顺从，会学着理解鄙视的‘自暴自弃’的自己。
洛雪的话看似疑问，实则是最为深切的关心和爱护。方妍的心中顿时被暖流占据，那温润的柔和的把每一寸都占据。
有那么点呼之欲出的紧迫。
且！当内心做出彻底改变的决定时，连自己都震撼了，尚且也没激动到如此地步。过了这么长时间，自己都不觉得怎么样了，可被亲人问到，怎么就那么的...
大过年的，这样不好，很不好！方妍把眼底的那一抹泪光强行收了回去。
撇开额前的头发露出脸来，把今天使了吃奶劲画出来的妆给大家看。站起来原地一小圈，再让他们再看看自己的穿衣品味。
"要是不适应，不可能会这样吧。"
洛雪会心一笑，方志恒心里的疙瘩也解开了，"快吃吧，待会儿都凉了。"
几乎快成聋子耳朵——陪衬的孙栋开了口。
其乐融融的气氛再度回归，欢声笑语几乎要把房顶都掀起来。
已经有莫薇她们的提前量在，当和洛雪、方清在浴室坦诚相见时，想象中的压力几乎都不存在了。
说着私密的话，听着过去二十几年都没有过的教导，方妍有那么点错觉，自己好像真的从女孩过来一样。
晚上，她是依偎在洛雪怀中的那个，怀着外孙的宝贝女儿被请了回去。
做女孩，真的挺不错。
燃鹅，这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而已，迷迷糊糊中就被人拍醒了。
"妍妍，时间差不多了，起来了！"
鲤鱼打挺玩的贼溜，方妍本能反应的挺直腰板儿坐了起来，二话不说抓着睡衣两边就抠开，脱光了上半身捡起bra套了上去。
穿好了，忽然觉得不对味儿！房间里不止多了双凝视的眼睛，装修也回到了几年前的风格...
昨天，坐了快十个小时的车，都已经到家了！
方妍瞪大的眼又眯上了，砸吧着嘴也没空解掉bra，一脑袋又栽回枕头里，扯着被子嘟囔着，全然不见洛雪的眼睛，"再睡会儿！嘶！疼！"
耳朵又被揪住了，方妍的悃意顿时溜走了，求饶的眼神直朝洛雪脸上扑。
"怎么啦？到家还不能睡懒觉？"
"要睡中午补，现在起来刷牙洗脸，然后好好收拾一下自己，邋里邋遢的让人看到不笑话。"
方妍忽然想起来了，方家大聚会的时间就在今天，不是为年前的什么规矩，而是为她来的。
可也用不着...
嘿！还真对！自个今天就是供人参观的，不打扮的花枝招展一些，洛雪脸上也是无光。
有没有光的不怎么在乎，方妍是真的没什么精神。时间实在太早了，才五点半，外面天还黑着呢！
这个时间点，除了环卫工，也就数出嫁的新娘了吧？
"好...起..."
慵懒的爬了起来，跟刚才的精神抖擞完全两个极端，洛雪笑着拍了下清脆的，算是给方妍送去点清醒。
前者开心不已，后者忿忿南平，还敢拿眼睛来瞪。试用下女儿的特权，果不其然洛雪没再继续上手。
效果还听不错的！
回到房间后，只见严阵以待的洛雪。
睡眼惺忪的就起来了，至于这么隆重吗？又不是什么外人，亲叔叔姑姑的，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们，打扮下像点样子不就行了。跟重新包装一样，都快赶上女儿出嫁亲妈跟着料理的架势了有没有！
婚纱呢？头纱呢？手套皇冠一并上来算逑了！
上次见面对洛雪是个突袭，惊吓带来的不安占了绝大多数，没怎么好好关注方妍实属正常，现在有了机会，第一件事就是从头开始。
看人手里攥着桃木梳子，方妍就已经明白是啥意思了，洛雪朝凳子那儿使了个眼色，"愣着干嘛，过来。"
有点不自然的坐着，不是不能适应拳脚相加突然得温柔以待，实在是此情此景又把童年阴影给勾了出来。
梳子穿过发丝跟头皮亲密接触的一刹那，方妍本能的哆嗦了下，像极了触电时的反应。
抖动很轻微，但非常清晰的传给了洛雪，被电击的还有拿梳子的人。
母亲本来该是温柔慈爱的代名词，怎么就成了近乎凶神恶煞的存在？
追究起来的话，还是先前棍棒式教育带来的影响，洛雪心又痛又悔，后悔当初任由脾气发作的简单粗暴，给方妍带去的伤害是难以磨灭的。
真的想补上所有，可再怎么补偿也弥补不了失去的那些美好。
"妍妍。"
忽然没了动静，还那么温柔的喊，本能发作似得把半个身子都撇过去，回头只见洛雪含泪的眸子。
方妍心里跟着一紧，"怎么了？"
洛雪闭着眼，摇了摇头。
"妈..."
"对不起。"洛雪满眼都是悔意，语气温和的说着，"妈以前对你的教育方式太有问题了..."
肯定是刚才，那稍稍的一哆嗦让洛雪误会了。方妍心里虽然怕洛雪，可还没有到那种见了就打颤的地步。
"嗨！就为了这个？那哪是你的问题！我什么模样自己不清楚的？皮的跟猴儿差不多了，要是曾经的自己站在跟前，我都想上去抽两巴掌。"方妍打断了洛雪的自责，手脚并用的掩饰着，看着洛雪稍稍放下心，又接着说，"犯什么错招什么修理，我要没干那么多荒唐事也不会被你那样教育，错在我这边，你没错，还帮着我修正了，要不然我现在跟个混混儿也没差，所以别那么自责了。"
宽人心的话没那么容易进到心里，方妍说的再怎么好听也改变不了那些近乎苛刻的体罚。
洛雪就是那么执拗的人，一旦认定了谁也拉不回来。
沉默不代表无话可说，只是不想破坏眼前的气氛和待会儿的事。
放在桌上的梳子又被拿起来，半路却被方妍拦下了。
眉飞色舞了一番，方妍眼底都是兴奋的光，"都小半年了，看看我的成绩怎么样？"
洛雪饱含笑意的点点头。
对着镜子好好梳理了一番，熟练不敢说跟她们原生态的女性那么熟练，也是相当的认真。
把左右鬓角的捋到脑后扎住了，上下翻滚了几遍，自认为简单又不失温柔优雅的半扎发就完成了。方妍会的发式不多，除了马尾跟需要盘发器帮助才能成型的‘丸子头’也就这个了。
洛雪禁不住想笑，简单不是简陋，可在方妍的特殊情况上，能露出如此一手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