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中的人们都在狂叫、哭泣,他们在翻覆的桌椅间跌跌撞撞,除了心中的恐怖景象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不管是老板还是客人,所有人的双手不是抱着自己的头就是在身边乱挥,试图抓住所有可能的生存契机。有些人躺在地上,无助哭泣,全身颤抖,有如癫痫症患者一般。幻术大师就站在这一切疯狂混乱的中心,神情傲慢地睨视周遭,一边狂笑,一边毫不留情地将人们丢入深渊。
幻术大师,他的模样十几年来都不曾改变过,仿佛永远不会衰老一般。他有着完美的粉红肤色、棱角分明的脸廓、无瑕的洁白牙齿、飘逸的紫发,以及漂亮的双色瞳孔。他身穿一件自制的紫色魔法师长袍,长袍的左肩和左胸口别着的东方后裔的族徽纹章,用以表明他是为谁工作,并且警告敢于妨碍他工作的人。
酒馆如今成为一座恐慌中心。人们因为心中各种毫无由来的恐惧而被吓得尖叫怒吼、痛哭失声。他们害怕蜘蛛来袭、害怕高空落下、害怕墙壁挤压、害怕被囚禁于密闭空间。其实只要他们能静下心来想一想,立刻就会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然而他们的脑中已然被疯狂的情绪占领,根本容不下一丝理性,有的只是恐惧、害怕,并且完全看不到出路!
某些人们害怕的东西其实还蛮可笑的,但是当我看到有人为了要赶走爬满身体的小虫而用指甲在自己手臂上刮出一条条血痕之后,我就有点笑不出来了。另外一个人由于太害怕眼前的景象了,干脆动手挖出自己的双眼,丢在地上,伸脚将眼球踩烂。地板上躺满了人,有的在抽筋,有的中风……幻术大师眼睁睁地看着一切,不停地狂笑着。
“我想我们该阻止这一切了。”舜冷冷的说道。并且再度召唤出六个魔法光团,而他的右手也移到了一直挂在背后的萤鬼刃的刀柄上。
“的确,”我点头,“但是你觉得应该怎么帮忙?胡乱使用魔法必然会波及到中间那些闲杂人等。我们又不能靠近他,不然会被幻术大师的力量影响。”
“那你有什么好建议?”舜极其有耐心地说道。“要不先试试裁决之戒?”
“拜托,你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代表者刚刚提醒过的事了吗?”我说,“再说,这种小角色也不需要裁决之戒。幻术大师精通幻术,只要我们做好心灵防御,他根本动不了我们。”
“你确定?”舜歪头看着我,语气满是怀疑。
“事实上,不确定,不过我是这么听说的。总之,我们不能站在这里袖手旁观。”
然而就在我们辩论的同时,幻术大师已经发现了我们。他张口大叫,接着瞬间将力量发挥到极限。他突破了我的心防,恐惧有如破碎的玻璃一样自四面八方插入我的脑袋。什么集中精神跟意志力对我根本一点帮助都没有!
………………
这里是哪……?
我独自一人站在一片废墟之中,茫然的环顾四周。在昏暗的紫色天空下,我隐约看出自己身处在一片建筑物的废墟及无止尽的瓦砾堆中。天上没有月亮,星星也只剩下几颗,空气凝止,气温严寒。在黑暗的阴影之下,一样恐怖的东西正在监视着我。我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巨大恶心、强而有力,缓缓地向我靠近。它是来抓我的,从它满身的血腥气息我就可以闻得出来,它那尖细犹如疯子般的癫狂笑声在我的内心深处不断回响。我想要逃,但是根本无处可逃,甚至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它已经很接近了,接近到我可以感觉出它的呼吸。它是来抓我的,将我自我所关心一切中夺走,让我成为它的一部分。它从我出生开始就一直支配着我,我的一生都在它的阴影之下过活。它非常接近。它无比强大。它化身为一条巨大的形体,威胁着要将我自己的一切完全抹煞。
我不知道它是谁。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我只知道它曾经在我的梦中出现,也曾在不久的过去被我亲手释放过一次,它是寄生在我内心深处,比我的遗传力量更加恐怖,更加强大的东西。她让我恐惧,让我颤栗,让我忘记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在追了我十四年之后,她终于找上门来了。
你……终于来了……我轻声道。
正当我准备直面自己的恐惧,并且意图和她做个了断的时候。我的内心突然产生了一抹熟悉的悸动!
是我的遗传力量!它犹如一柄斩断黑暗的黎明之剑!为我的内心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无比真实的意念!
在这份意念的驱使之下,我轻易地击退了我的恐惧,完全否定那股恐惧。我重新建立起所有的心灵防御,四周那死寂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变得灰暗、变得毫不真实。我简简单单地将幻术大师赶出我的脑袋,一眨眼之间就再度回到恶人酒馆的现实之中。
我跪倒在污秽的地板上,全身因为适才的经历而不住颤抖。
该死!该死!我要把自己经历的恐惧成千上万倍的还给你!
我愤怒的对着身下的地板猛力一拳,我四周的地板当场化作无数碎块!
舜跪在我的身边,先前召唤出的光团已然消失。泪水自面具下方汇集,然后源源不断地滑落至碎裂的地板上。我一手搭上他的肩膀,看见了他眼前的景象。
一个女孩躺在他的怀里。就在我看清女孩容貌的刹那,我立刻慌了神。
这里是舜的过去……是他鲜为人知,是被他故意遗忘的过去!而这个女孩就是……萤洛!
我看着面前这名和萤蕊一模一样,面容清纯可人的银发女孩。她气若游丝,呼吸非常不规律,而且呼出的空气中带有丝丝的血雾。
萤洛快要死了,绽放于她衣衫之上的那朵猩红色的血花,显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