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潮湿，只有九平米的小房间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咳嗽的声音。
这声音有气无力，咳嗽完后，又是长长的叹气声。
“妈妈，你怎么啦？”
穿着短袖小学校服、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对着躺在木板上的瘦弱中年妇女说到。
她的头发几乎全白，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脸上虽然有年轻时的较好容貌。
但长期的病痛，让她已经毫无气色，宛如一具木乃伊。
见到少年担心的神情，她勉强挤出笑容。
“小岩乖，妈妈只是生病了，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抚摸着少年有些脏兮兮的脸颊，中年妇女的眼神里写满了悲伤。
她坐在铺了一张破布后勉强可以称作为床的地方，背靠着用破烂的衣服塞满制成的枕头。
秋天的降温来得突然，时而吹来的北风将玻璃窗撞击得哐哐作响。
在这堆满了各种废品的地方里，空气中都是发霉发酸的味道，拥挤得几乎快要让人呼吸不了。
“那妈妈...多久能好起来！”
苏岩避开了谢英的手，篡紧拳头，他一脸生气的质问到。
“咳咳...咳咳...”
来不及回答苏岩的问题，谢英又咳嗽了起来，比起方才那次还要严重。
“给...”
从口袋拿出一条皱巴巴的手帕，苏岩将其塞到了母亲的手中。
看到母亲这副模样，他的拳头篡得更紧了。
“咳咳...”
谢英接过手帕，捂着嘴巴，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苏岩没有等母亲缓过气，而是走到床前靠近大门处的一堆破烂中，找到了最后一小袋藏在最里面的生米。
灶台架着一口漆黑的铁锅，用火柴点燃灶台下的干草，苏岩珍惜的将这袋生米放铁锅中。
用勺子舀了三大勺水，然后盖上铁锅木盖子。守着灶台的火，苏岩咽了咽口水。
“咳咳...小岩...还有米吗？”
依然止不住的咳嗽的谢英，探出头看去。
回应她的，只有干柴的噼里啪啦响。
锅炉里面的米粒在水沸声之中欢呼条约。
控制着灶内的火焰的旺盛程度，苏岩轻车熟路的将陆续添点细柴，时而将中间的粗柴翻动，让其烧得均匀。
很快，粥的香气就散发了出来。
苏岩走到了发霉的橱柜，从里面拿出了一瓶猪油。
打开之后，罐子当中只剩下最后两片猪油渣，和薄薄的一层猪油。
咽了咽口水，苏岩用长筷子将凝固的猪油和猪油渣撩出，顺势落在翻滚的白粥当中。
“妈妈，很快就有粥吃了。”
苏岩盖上了半拉锅盖，端着一碗温开水又绕到了床前。
他扶起已经停止咳嗽的谢英，将一大把旧衣服做的枕头挡在谢英的后背，令她可以坐起来。
“嗯...缸里还有米吗？”
谢英接过了温开水，喝了点点后，一口气才算通了过来。
闻到粥水的香味，她却有些担忧家里快没米。
这场病她已经生了一个多月了，在之前她虽然也常常会病倒，但像这次这么严重的还是第一次。
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是苏岩在照顾自己，米粮也应该快用完了。
可现在的她手中没有一点钱，收集回来的废品卖得也七七八八了。
想到这里，她胸口又一阵闷气，快要咳嗽出来。
“不会呢，还有一大半。”
摇摇头，苏岩故作轻松的露出微笑说到。
他的拳头紧握，小小的肩膀，要负担起家里的生计。
“是吗...？还有吗？”
谢英听到这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眉头也舒展了起来。
“嗯，妈妈放心养好身体。粥应该好了，我先去乘一碗。”
翻身下床，苏岩打开锅盖。
米粥的清香混合着猪油的浓香，让他忍不住快要流出口水。
擦了擦嘴边，从旁边拿出一个碗。苏岩仔细的用衣服将上面的灰尘抹去。
再抬起大勺子，盛了一整碗，精心调了一块比较大的猪肉渣放进碗里。
回头望了一眼锅里，只剩下不到半碗粥了。
苏岩砸吧嘴，端着热粥，苏岩刚交给了谢英手上。
哐当！
夸张的开门声音响起。
“哥哥！小曼回来啦！”
苏小曼大声的喊道。
她的语气很兴奋，小手吃力的拽着一大袋的乒零乓啷个不停的黑色袋子。
“哥哥！！快看小曼带回来了什么！”
还在呼喊着的苏小曼，把这个大黑袋摔在地上，她的脸上通红，还带有一些灰尘。
本来扎好的两个小丸子头，因为绳子的松动，变得杂乱无章。
身上的衣服是比她要大的上一号的小学校服，显然是苏岩以前穿的，现在交给了她。
这套衣服脏兮兮的，还有好几处都破烂了。
即便是这么的落魄模样。这只八岁的小萝莉还是意气风发的叉着腰，等待着自己的哥哥来表扬自己。
“怎么啦小曼。”
苏岩听闻到响声，绕过几堆杂物来到了苏小曼面前。
看到自己的妹妹那满是灰尘的脸蛋，他随手拿了一条毛巾，倒了点保暖壶里的热水，甩了几下，便帮苏小曼擦脸。
“嘿嘿，哥哥快看袋子里面，小曼捡了好多瓶子呢！”
苏小曼任由着苏岩帮自己擦干净脸，她站得笔直，脸上掩盖不住开心的神情。
“瓶子？”
听闻苏小曼的话，苏岩擦干净苏小曼的脸后，便打开袋子瞄了一眼。
“是啊，哥哥不是说过吗，这些瓶子好值钱，一个就能卖五毛，这里面有一，二，三...好多个瓶子呢！”
苏小曼蹲了下来，一个个将里面的瓶子拿出，因为没上学，她的算数很差，根本就算不出来到底有多少个瓶子。
“这些...”
苏岩摸了摸这些瓶子，不由得苦笑起来。
值钱的都是铝罐，而苏小曼捡的这些，全都是不值钱的铁罐。
要卖的话都卖不出多少钱。
“小曼很厉害吧！这都是小曼在垃圾桶里面找到的！小曼一下子全搬回来啦！”
还是个小萝莉的苏小曼，是分不清铁和铝的，只觉得看起来是差不多的样子。
她还挺着小胸脯，等待着苏岩对自己的表扬。
“很厉害啦，这些能卖好多钱呢。”
不想破坏苏小曼的热情，苏岩将这些铁瓶子重新装进了袋子，然后放在了一边。
拉起苏小曼的手，苏岩带她到水龙头去洗了手。
“咕噜噜...”
苏小曼的肚子不停的叫唤着。
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传出米粥香味的铁锅。
但是苏岩没有说话，她也不敢主动提出。
“先去床上找妈吧，哥哥盛粥给小曼。”
待苏小曼身上稍微干净了些，苏岩才解开她的头发。
“嗯嗯！”
听到有粥喝，苏小曼乖巧的跑到了谢英身边。
“小曼真乖。”
谢英宠溺的将苏小曼揽进怀里，然后舀起一勺粥，轻轻的吹冷后，喂到苏小曼嘴边。
“小曼不吃，小曼等下就有粥喝啦！妈妈快喝吧！喝完就能好起来啦。”
苏小曼摇摇头，即便她已经很饿了。
可她也知道，妈妈的病要吃点好吃的才行。
在铁锅旁，苏岩将最后的半碗粥舀了出来。
他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在衣服里面塞了一点点干草。
然后才端着热粥走到床边。
“小曼喝粥啦。”
他把半碗热粥依依不舍的放在苏小曼手中。
“好耶，小曼有粥喝啦！”
苏小曼赶忙就喝了一口，被这烫的卷起了舌头。
“好烫好烫好烫！！”
“笨蛋，要慢点喝啦！”
急忙给苏小曼喝点冷水的苏岩，在灶台旁拿了条汤匙给她。
“呜呜...但是好好喝！”
苏小曼伸出被烫得通红的舌头，却没有流泪。
她笑嘻嘻的捧着手中的热粥。
“好耶，还有一块猪油渣，小曼最喜欢吃猪油渣啦。”
“小岩，你的粥呢？”
谢英看着两手空空的苏岩，奇怪的问到。
“刚煮完粥我就吃了一碗啦，帮你们试试味了。”
苏岩拍了拍那塞了干草而显得鼓鼓的肚子。
“是吗...那就好。”
谢英没有怀疑自己这懂事的儿子。
她又喝了两口热粥，感觉身体都有力了很多。
嘴唇都恢复了一些血气。
原本颤抖的手，稍微有所缓解。
“妈，你跟小曼在家里休息一会，我去卖点东西。”
肚子还在咕咕作响的苏岩，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找了个借口就要出去。
“家里还有东西吗？”
谢英担忧的问到。
她探出脑袋望了一眼，杂七杂八的，让她分不清哪些是准备卖的废品。
“当然啦，刚刚小曼就带了很多瓶子回来呢！”
苏小曼立马说到。
她抬起小脑袋，等待着母亲的表扬。
“那小曼很乖哦。”
谢英宠溺的说到，将苏小曼抱得更紧。
“还有东西，妈，你不用担心，养好身体。”
苏岩故作轻松的说到，他来到了门后，看着一大堆的杂物，从最里面抽出一捆厚厚的纸板。
这是他最后的家当了。
这一堆纸板卖掉的话，他们家就真的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哥哥，我陪你去。”
苏小曼一溜烟的从房间里面钻出来，眼巴巴的看着苏岩说到。
“不用啦，小曼今天在家里好好休息。”
摸了摸苏小曼的小脑地啊，苏岩摇摇头笑着说到。
“没事的！小曼现在很有力气！可以帮哥哥提东西的！”
说着，苏小曼就过去拽那捆纸板，她用尽了力气，小脸都憋得通红。
纸板却纹丝未动。
“小傻瓜，让哥哥就去好了，小曼今天已经很乖了，带了很多瓶子回来啦。”
苏岩从苏小曼的身上夺过了纸板。
看着自己那可爱的妹妹，本来还对生活有所烦恼的他，又重新燃起了动力。
这个家，还需要他来支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