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苏岩抬着这捆纸板，穿过散发着臭味蜿蜒小巷。
街尾一个废品站，老板正在吃着晚饭。
“老板。”
苏岩把东西放下，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只能在衣服上蹭来蹭去。
饭菜的香味，又勾起他肚子的抗议。
“哦，又带了东西来了啊。”
有着大络腮胡的老板，端着碗筷走了出来，他比苏岩高上半个头。
随便往苏岩面前一站，就让苏岩倍感压力，忍不住就后退了几步，整个手心都是汗水。
“就这些东西吗。”
络腮胡老板踢了踢唐熙那一捆纸板，扒拉两口饭，边嚼着饭，边口齿不清的说到。
言语当中有些不耐烦。
“嗯...最近只有这么多了。”
强忍着胆怯，苏岩小声的说到。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必须要勇敢。
“行吧，给你十块吧。”
大概能够猜到这捆纸板的重量，络腮胡老板随便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甩给苏岩。
然后单手提起纸板，丢在他家门口一大堆废品里面。
“...啊。”
苏岩接过这十块，他的脸涨得通红。
那纸板少说都是都有三十多斤，市场价最少都去到了五十块了。
才是十块钱，远远低于苏岩的心理价位。
但是他看到络腮胡老板已经那高大凶狠的模样，想要反驳的话，到了嘴边怎么都不敢说出来。
他站在废品回收站门口，久久不愿意离去。
“干嘛站在门口啊，还有什么事啊。”
络腮胡老板本来都已经坐回了饭桌上，看到还在门口的苏岩，又有些不耐烦的问到。
“...十块...”
苏岩伸出手中篡着的十块钱，低着头，抬起眼眸盯着老板。
“十块啊，怎么？你不想卖啊。”
不明白苏岩是什么意思，络腮胡老板把碗筷放下，皱着眉头走到苏岩面前。
“...”
想到自己家里的母亲和妹妹，今天的纸板要是不卖多点钱，明天家里就真的揭不开锅了。
以前他有收集易拉罐过来卖，按个算的易拉罐倒是会一个个数清楚再给钱苏岩。
此时的苏岩继续站在废品站门口，依然盯着络腮胡老板。
“喂，你是哑巴了吧？”
络腮胡老板无奈的看着苏岩。
走到那一对废品当中，找到了苏岩的那份。
“拿去拿去，我不收你的了。”
扔在苏岩的面前，络腮胡老板接过苏岩的十块钱。
摆摆手，示意苏岩赶紧走开。
“...”
苏岩咬着嘴唇，没有捡起这捆纸板。
他不能走，如果不能换到钱，这捆纸板将会一无是处。
换了钱之后，他还要赶着集市收摊前，去买到米。
因为集市都是私人种的米，价格总比市场和超市要低得多的。
超市的一斤米，可以在集市买三斤了。
他要争取，多一块也好，至少能够他家里几天的口粮了。
“你到底想要干嘛啊，我说了，我不收了，你快滚开。”
络腮胡老板有些生气了。
他拍了一下桌子，加重了语气。
苏岩被吓得一震，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妈的，十块钱又不要，你以为你这堆破玩意很值钱啊，没有老子，你看谁会收你的货。”
碎碎念的奚落着苏岩，络腮胡老板直接将苏岩连同那一捆纸板给撵了出去。
他狠狠的盯着苏岩，举起拳头，威胁苏岩，要是再过来就打他。
然后才转身回到废品站里。
“不行...”
苏岩抬头望着快要降临的夜幕，着急的提着纸板。
现在的他，即便是十块钱也要了。
可络腮胡老板那凶狠的样子，让苏岩不敢再过去找他。
这一片城中村里，就只有络腮胡老板这一家废品回收站。
围着这捆纸板，苏岩迷茫的走来走去。
“等会集市就关门了...”
最后，在经历过内心挣扎后的苏岩，费力的提着纸板，又来到了废品站。
“你这小东西，是不是来找茬的。”
络腮胡老板完全被激怒了，苏岩这三番五次的，让他没有了耐心。
“十...十块...”
把这捆纸板放在了地上，苏岩畏畏缩缩摊出了右手说到。
“这次真的卖了啊？可别又要回去。”
老板可算是不想再看到苏岩了，他就像打发乞丐一样，扔给了苏岩十块钱。
生怕苏岩再度回来，他又塞多了五块钱给苏岩。
“算了，给你十五块，你可不要再要回去了。”
“...嗯！”
接到钱的苏岩，一溜烟的跑开。
只要努力过之后，所有的事情好像都会有收获的。
即便只是最小，最小的那里也一样。
苏岩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从废品站来到村头的集市。
幸好是卖出了纸板，揣着十五块钱，苏岩稍稍有了底气。
他径直来到了米铺前，面前还摆着满满一大袋白花花的生米。
即便还没有煮熟，但都能闻到米粒的香味。
“阿姨...我要三...五斤米。”
苏岩看了一眼木质招牌，上面写着的是今日米价，一元一斤。
巡眼望去，其余的米铺都关门了。
虽然苏岩还想再等等，可能价格还会低一点。
但这次空手而归的话，下次集市要等多一个星期才开。
综合考虑后，苏岩直接要了五斤米。
“好勒。”
老板娘熟练的用铲子舀了一勺，用红色的塑料袋装了小半袋，放在生锈的秤上。
掂量了一会后，再加了一小勺，给到了苏岩。
放下五块钱后，苏岩又马不停蹄的继续来到肉铺。
悬挂着肉条仔细望去，剩下了不多肥肉。
在这些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偏爱肥肉的。
因为肥肉才能熬出更多的猪油，更加容易补充营养。
“老板...我要这些...十块钱就够了。”
苏岩摸了摸自己口袋里最后的十块钱，他挑了一条最肥的肉。
“九块钱是吧。”
老板拿起利刀，轻而易举的削下一整块，刚好就是九块钱的量。
“又...又贵了吗...”
苏岩看着这巴掌大的肉，九块钱能买到的猪肉现在是越来越少了。
“哎呀，天气凉了，物价都会上涨的。”
老板见怪不怪，因为猪肉的涨价，今天已经不少人问他这个问题了。
“...好。”
也不再多说什么，苏岩提起了猪肉和米，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在附近走了走，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街头的集市摊位逐渐撤去。
取而代之的是零零散散的宵夜档。
即便是在村中村里，依然会有烟火气。毕竟有很多在城市里的工人住在这边。
除了一惯而又普通的烧烤和烤鱼档外，苏岩最心心念念的窑鸡店也开了。
趴在店门外，他都能清晰的闻到一只只从炉子出来的香味。
他跟苏小曼经常会趴在这里，细细的去闻窑鸡的香味，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一人抱起一只窑鸡，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但现实是，他们家根本就没有钱买这个。
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的时候，就早已经丧失了选择食物的权利。
“没事...一定有机会的。”
苏岩自我勉励了一番，又提着东西往前走，拐弯走进了一家小型超市。
灯光开得昏暗的超市里，只有老板一人在看着手机。
当苏岩进来的时候，老板连看都看一眼。
“好多好吃的。”
望着琳琅满目的货架，苏岩由衷的感慨到。
这里简直是零食天堂。
他张开手心，浑身上下仅有一张皱巴巴的一块钱，想到今天苏小曼那么的乖，便从货架上，拿了一根棒棒糖。
“老板...”
苏岩把棒棒糖放在收银台上，小声的提醒着老板。
“五毛。”
老板甚至眼睛都没有离开手机屏幕，就回答说到。
“哦。”
把一块钱依依不舍的放在桌上，苏岩重新接过老板递来的五毛钱。
今天的采购，就在这之后彻底结束了。
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苏岩在天黑之后，不敢在大马路上多逗留。
“我回来了。”
打开家里生锈的铁门，苏岩轻声的说到。
“哥哥！你回来啦！”
苏小曼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就从内室出现在了苏岩的面前。
她的两颗小丸子头被母亲给重新扎好，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干净的一套。
虽然都只是苏岩穿过的校服而已。
此时见到苏岩，她很懂事的就要去接过苏岩手上的重物，来帮自己的哥哥分担。
“小曼真乖。”
苏岩没有松手，就这样跟苏小曼一起提着米和猪肉放在灶台旁。
“哥哥，你买了好多好吃的啊。”
苏小曼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看着苏岩带回来的袋子里。
“咳咳...咳咳...”
帘布后，谢英又咳嗽着。
“是啊，小曼先进去吧，哥哥要煎点猪油，等会再煮饭给你吃。”
苏岩瞥了一眼帘布，把肥猪肉拿了出来，又要开始生火。
“哦...哦好的！”
苏小曼虽然嘴上说着，但还是没有离开。
她背着手，小脑袋摇摇晃晃，不停的自言自语唠叨着。
“小曼今天真的超级乖，刚刚妈妈在咳嗽，小曼都帮妈妈拍后背...小曼早上醒来还没有尿床，超乖的...”
“小曼。”
苏岩似有若无的笑着。
他知道苏小曼在期待什么，也不再捉弄她了，便从口袋里拿出那根准备好的棒棒糖。
“哥哥知道小曼乖啦，这是给小曼的奖励。”
“哥哥！”
见到棒棒糖，苏小曼两眼都冒着金光。
她连忙抱住了苏岩，开心的蹭来蹭去。
“小曼最喜欢哥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