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逃跑吧。”
玩耍着水花的少女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原本放松的表情逐渐消散,皱起眉头,嘴巴张开想说点什么又憋了回去。
眼眸垂下,呆呆地看着水面。似乎在犹豫什么,像是在组织语言说什么又不断地在脑子里否决。
“斑鸠,你在担心什么。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也能帮你想办法的。”我用书的两个角支撑着自己在木盆里站起来,趴在边缘正色问道。
“嗯嗯……”斑鸠摇头,“就算书先生神通广大也没办法帮上忙吧。”
少女眼泪汪汪的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无奈。
“我妈妈的墓在教堂的院子中。”
少女开始说起她的故事。
“我妈妈她是藏匿魔法师的罪人。那时候我还小,以为家里来了客人。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能感受到他是一个好人。他所说的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的奇妙,喜欢和刀说话的东瀛武士,会飞的猫咪,擅长铸铁的矮人族。这段珍贵的记忆一直像宝藏一样埋在我的记忆深处。”
“很快,这件事被教会发现了。幸运的是那位魔法师逃跑了,我妈妈却被送上了火刑架。我在刑场向神明发誓我将用自己的余生去为母亲赎罪,以此换来了我母亲的宽恕。”
“可即使如此,获救的母亲全身都是烧伤,活下来后没过多少时日也就撒手人寰了。在我不断的祈祷求情后她的尸体得到了神明的宽恕,被埋葬在教堂后方的墓地中,死后依然被神明净化着罪孽的灵魂。”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神明。可相信神明能让我活下去。作为罪人之子的我啊,一生都必须献给神。如果我离开这个村子,我母亲的墓也必然不会得到安息吧。”
巫师狩猎,一场从中世纪开始一直持续到近代史的一场巨大的政治迫害。这也是《架空世界》正片故事的开端。
“抱歉啊,书先生。我没办法和你到村子外面了。哪怕我比任何人都憧憬着外面的世界。”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
这些剧情和对话在原著游戏中都有十分相似的桥段,可当初我在玩游戏时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觉得”啊,原来故事是这么回事。”这样平淡的感想。
没有被触动到,只是意识到故事就这么发生了。可能是那时年纪太小没法理解文字的分量。
那个时候的我没能理解,所谓的枷锁甚至不需要有实体,就可以把一个自由的灵魂死死的锁在一个没有希望的大地上。
“那……我离开后你该怎么办呢?你已经获得了视力。教会知道后一定会怀疑你的。就算你用‘神明降下来的神迹’来搪塞……”
“书先生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最擅长演戏的哦。只要闭上眼睛,就和平时一样了嘛。”
斑鸠故作轻松的用手将眼睛捂住,故作轻松的说道。
我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明明还给了她光明,可她却要再一次闭上眼睛,当一个活在黑夜里的囚徒。
我无法放着她不管……
“斑鸠……我……”
“嘘!书先生你先别说话。”斑鸠忽然从水里站起来,双眼紧闭,双手张开竖在耳朵后面,仔细的听着空气中微小的波动。
她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有人来到院子里了。”
斑鸠拿起我,连身子都没来得及擦就往外走。刚一出浴室就听到客厅的大门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斑鸠也不怕,来到厨房的饭桌前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本十分老旧的圣书,已经老到书页的装订和硬壳的封面几乎脱落的程度了。
斑鸠二话不说,一把把里面一厚沓书页全部扯下,只剩下空空的外壳,
敲门声的频率更加不耐烦了。
斑鸠的行动没有受敲门声影响,快速的把我塞进了圣书仅剩的外壳中。长宽的比例正合适,这也是托这个时代的书的规格是统一的福。
一本魔导书就这样被潜藏在圣书的外壳之下。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NTR?
就在我内心如此吐槽的时候,斑鸠把圣书的残卷又塞回到抽屉里,随之取出一条毛巾熟练的绑在眼眶上,又拿出一条浴巾歪歪斜斜的遮住胸口乃至大腿根部。
双手紧紧的抱着我贴在胸前,大踏步地来到了门口。
硬硬的纸壳封面隔开了少女的胸口,你说为啥我就没这福分呢?我好恨啊……
“打搅正在沐浴更衣的修女是否过于无礼了呢?神父先生。”
门外,站着一位梳着金色短发,戴着一副小圆框眼睛,看上去十分年轻,五官眉宇之间带有几分中性气质的男性。
听到斑鸠的质问,神父立即脸上堆出了抱歉的笑容。
“十分抱歉啊。临时抽查。我跟修女长抱怨过了,抽查谁都不可能抽查小斑鸠的嘛……可既然上头那么决定了我一介神父也没办法左右意见。”
“那,请便吧。”
斑鸠让出一条道,神父也不多说推辞的话走了进来。
一进到房间,神父便熟练的翻箱倒柜起来。看上去已经不止一次来过斑鸠的家搜查过了。
非常快速的检查了壁炉、壁橱等各个能藏东西的角落。神父一边检查一边光明正大的将放在菜篮子里的一根红萝卜塞进大衣的口袋里。
“最近眼睛的情况怎么样?”
“怎么一见面就问这个呢?神父先生,虽然我看不见,但每次检查后厨房里总是会少点吃的我还是知道的。”
“哈哈哈,真是瞒不住你。”
神父这么说着又往口袋里塞了一个洋葱,他就不嫌弃洋葱掉皮吗?真是厚脸皮的男人。
“都是大家给多我,神父先生拿一点也无妨。这些食物本来就是善意的分享,我再将这些善意分享给其他人不过是将这份善意分享到需要的人手里。”
斑鸠坐在客厅的中央,呆呆地看着前方说道。
“不过还请您留下足够我一人吃的饭食。有一次你只剩下两个大蒜给我。”
“那次……抱歉啦……”
神父嘴上说着道歉,又把奶酪块和刚刚提到的大蒜又塞进衣兜里。
这个男人真是过于恬不知耻了!
我刚想发作,斑鸠像是感受到我的怒气一样紧紧的抱着我,强行压下了我的怒火。
“神没有赐予我光明。这是神对我的考验,也是神想展示给世人看的场景。如果有一位盲人也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的话,那世人一定也备受鼓舞吧。”
斑鸠像是在背诵课文一样,用带有十分标准的情绪和十分标准的语速念了出来。
“确实呢。不过啊……小斑鸠。”
神父缓缓走到斑鸠的侧面,用眼角的余光审视着眼前的少女。
“你其实……已经看的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