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檎理解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猛然发现,所有的逻辑和阴谋都闭环了。
他身上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在为同一个目的服务——一切都在为了献祭而行动。
林檎的出现是注定的,林檎成为拟态兽是注定的,林檎猎杀双头食人魔是注定的,林檎获得万母之母的注视也是注定的……而他冥冥之中来到赤木镇,并且选择以德莱雅的姿态待在赤木镇,也是万母之母的计划中的一环。
他早就成为了万母之母的一颗棋子,而他毫无知觉。
他是神话生物没错,但是,神话生物也只是邪神牺牲的羔羊,神话生物也只是万母之母的棋子。
身为无神论者,林檎第一次真切地理解到了一句话——
【凡人之躯,何以撼神。】
“看来……你已经理解到了……嘿嘿嘿嘿……”
弗兰克斯坦的笑容顿时变得无比张狂,仿佛完成了万母之母的邪恶阴谋之后,他的夙愿就能够达成,就能够死而无憾一般。
但是林檎可不会露怯。
而他所扮演的德莱雅也不会露怯。她对着弗兰克斯坦憋出了一个微笑,仿佛那附骨之疽一般的寒冷根本不存在似的,声音之中更是充满了平静。
“再有几个小时,大主教就会来到此地,而你也已经没有战斗的能力了。万母之母的阴谋已经失败了,弗兰克斯坦。你和你的邪神都完蛋了……”
“哦?是吗?”
弗兰克斯坦的声音也很平静……平静到德莱雅有些害怕。
“那你也应该做好了迎接母亲的孩子的准备了吧?”
等等……
孩子……
林檎突然想起了安娜,想起了安娜鼓起的小腹,想起了那颗醉人的红宝石……想起了在克劳受害遁逃的那个清晨,她依然和“克劳”敦伦过!
那不是克劳……在那个清晨,和安娜敦伦的绝对不是克劳!
但那会是谁?
会是谁顶着克劳的脸,和安娜敦伦?
林檎突然想起了弗兰克斯坦剥掉了克劳的脸皮……他为什么要破掉克劳的脸?这应该不是出于奇怪的癖好……
弗兰克斯坦自己就有着伪装的能力,他完全不需要克劳的脸皮!这应该是为了给尼克勒斯做伪装!让他伪装成克劳!让他伪装成克劳和安娜敦伦……
不!不对……如果单纯只是绿了克劳的话,结果绝对不会这么严重!绝对不会!
尼克勒斯……卡尔斯纳……心理医生……
他们的共同点都是心理医生!他们都有着心理暗示和思维植入的能力!他们都和万母之母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而他们也都能让人接受原本绝无可能的事实——和邪神媾和的事实!
弗兰克斯坦尝试利用幻觉让卡尔斯纳利用瑞贝卡成为载体,但是卡尔斯纳先生在紧急关头醒悟了!而卡尔斯纳先生因此失控!
尼克勒斯是后手……尼克勒斯来到这里也是被设计好的!
在那个晚上,他击伤了德比里尔先生,剥掉了克劳的皮,都是为了继续那个邪恶的仪式!
尼克勒斯让安娜和克劳媾和,让她将“万母之母”的虚幻投影当作了克劳!
安娜的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尼克勒斯的,也不是克劳的!是万母之母的子嗣!
真正的、邪神的子嗣!
当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德莱雅再也坐不住了。
她强撑起身体站了起来,小跑着闯入了暗门之中,准备找德比里尔先生商讨此事。
这件事情……万分紧急!
此刻的德比里尔先生刚刚利用眠神仪式,让万母之母的脐带的活性降低到了最低,然后将它从瑞贝卡的腹中取了出来。他将那根脐带放入了一个由蒂芙尼花的树干做成的盒子之中,希望能够凭借那经过圣化的盒子来压制脐带的活性和邪恶。
但是,德莱雅依然能够透过那个经过圣化的盒子感觉到那种不可名状的、异样的神圣感……那种强烈的、圣洁的聚合的倾向。
德莱雅也不顾上那么多,她等德比里尔先生刚刚完成手术站起身来,便急躁地对着那个老头说道:
“先生……有一件事情非常重要,并且十分紧急……我们进办公室……详谈。”
德比里尔先生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当他看到了德莱雅脸上那认真的、严肃的表情的时候,也明白德莱雅接下去要和他说的东西真的很严重。
他眯起了眼睛,点了点头,道:
“好……”
而他也拿起了那个装着脐带的盒子,一边分离出一些灵性包裹着它,一边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正当德莱雅准备跟随着德比里尔先生的脚步进入房间的时候,安娜突然一把抓住了德莱雅的手腕,有些担心地对着自己的好姐妹关心道:
“什么事情?或许我和克劳也可以帮忙……”
德莱雅顿时愣住了。
她看了一眼安娜挂在胸口的鸽血红宝石,又看了一眼安娜已经明显鼓起的小腹……她憋出了一个微笑。
一个苦笑。
“没事的……我、我……”
德莱雅是那种会说漂亮话的人。
而林檎也是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家伙。
但是此刻,无论是哪个人格,哪段命运,都无法给安娜一个准确的答复……
你别关心我了!你应该关心关心你自己!
林檎很想吼回去,但是,他知道,自己任何破格的举动都可能会引起异变……
冷静……理智……稳重。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克劳出面给德莱雅解了围。
“安娜,没事,德莱雅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事态紧急。我们给瑞贝卡做一些治疗吧……”
安娜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克劳,她眨了眨眼睛,终究还是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嗯,对,我们得先给瑞贝卡做一些紧急的治疗……”
说着,她便走到了瑞贝卡的身边,然后拿出了一些草药粉末和卷轴,准备开始给瑞贝卡施展一些治疗的仪式。
但是,在那之前,安娜还是朝着德莱雅看了一眼。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前天早上的约定,想到了她和克劳的婚礼,想到了德莱雅的那个微笑。
她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勇敢。
“小雅说过……会来当伴娘的……对吧?”
“嗯,一定。”
德莱雅拧过了头,一头扎进了德比里尔先生的办公室。
而德莱雅也快步跟了上去。
“什么紧急的事?”
德比里尔先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而他也用灵性包裹住了办公室,不让声音透露出去半分。
而德莱雅更是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刚才的结论告诉了德比里尔先生。
德比里尔先生认真思考了十几秒,而他的表情也顿时变得无比凝重。
“真是可怕而合理的猜测。希望安娜肚子里的婴儿还有时间等待……莎柏琳娜主教还有半天才会抵达……”
德比里尔先生也知道现在的形势严峻,他用力地攥着那本仅剩最后一页童话的【旅法师的故事书】,年迈的手指在封皮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我们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还没有等莎柏琳娜主教到达,邪神的子嗣就会降生,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好在之前我们便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神父和周围的居民都已经疏散,守卫们也不会靠近这里……我们所需要做的仅仅只有稳住安娜和瑞贝卡……而你体内的胎盘……”
……
德比里尔先生看了一眼德莱雅。
“它不在我的体内,而在另外一个……我无法言说的地方,正因如此。胎盘对我施加的影响十分有限……需要我现在就把胎盘取出来吗?”
德比里尔先生的眼睛闪烁了几下,声音有些低沉。
“不……已经没有多余盛放邪恶物品的道具了。如果你能够承受,继续承受。直到无法承受,再另行打算。”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不能将污染传播给其他人,要死,你最好一个人死。
很冷漠,很无情,却十分有效。
德比里尔将盛放着脐带的盒子放在了办公室内,随后,走出了门。
此时的瑞贝卡已经微微地清醒了过来,虽然她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但是,她冥冥之中也能知道是德比里尔先生帮了自己……帮助了自己摆脱了脐带的寄生。
“先生……”
瑞贝卡用尽全力站了起来,对着德比里尔先生道谢道:
“没事,孩子,我正好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去做……”
德比里尔先生自然是想的是将无辜的、没有战斗能力的人支开,但是,安娜却率先皱起了眉头。
且不说瑞贝卡刚刚做完一场手术,大伤初愈。而且,在她体内的可是邪神的脐带啊?难道不多观察观察吗?
“老师……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德比里尔先生自然是知道安娜是什么意思,但是,此刻的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但是,正当他准备提出命令的时刻,门外却突然响起了弗兰克斯坦的祈祷。
那是用卡尔密语诉说的,针对万母之母的祈祷。
“啊!一切孩子的母亲,生命的缔造者,爱与美的象征!”
“请收回您的恩赐,收回您的红泪,让那隐藏于世的孩子重现人间!”
“请您唤醒您的胎盘,您的脐带,您的孩子!”
“让他们合而归一”
“让羔羊归于牺牲”
“赞颂母亲的降临,毁灭即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