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林檎。
至少我现在还是林檎。
毫无疑问,拟态阿芙拉是一个错误,而这个错误把我推到了失控的边缘。
但是我别无选择。
我像是一个落水的船长,我看到我的大船因为接二连三的污染的海浪而倾倒,我看到我的船员泡在水里,我不再对一切具备着掌控力。
或许,假如我不是一个神话生物,假如我不是【错误】的话,我早就已经失控了。
凡人之躯,何以撼神?
或许我会成为深海的溺亡者,或许我会成为只知道交|媾的怪物……当然,这样的结果取决于万母之母和深海之神的角逐,谁是更强者,谁在污染上更胜一筹,谁就能获得我的灵魂。
他们想毁灭我,与我何干。
我舔了舔发干发涩的嘴唇,开始想念海的味道。
……
我已经忘记了今天是审讯开始的第几天,我的记性很差,我记不起自己说了什么,我无法分清现实和幻觉。
或许我梦到的那些深海的雄伟城市是假的,或许我梦到的钢筋水泥的城市是假的。
但是我知道,母亲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祂是一切孩子的母亲,是生命的缔造者,是爱与美的象征。
我能够感受到她的拥抱,我能感受到她的注视,我能感觉到生命在我身体之中的律动……
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事情要做。
我必须阻止万母之母的降临,我必须阻止那些信奉万母之母的邪教徒,我必须阻止弗兰克·斯坦。
趁着一切还没有抵达终点的时候。
可是……那些虎鲸不会给我任何机会。
我尝试过很多手段,我尝试过色诱,我尝试过开锁,我尝试过咬断锁链,我尝试过向神祈祷……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虽然我记不起现在是什么时候,但是我知道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仿佛能够看到尼克勒斯和弗兰克斯坦在朝我微笑,他们的表情狰狞,嘴角带血……
我大声地哭泣着,我大声地哭喊着。但是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的伤痛,没有人会关心我的处境,我感觉到我成为了其他的东西,但是我的复仇又迫在眉睫。
突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锁链,看了一眼漫天的晨星。
“我已经不是圣母教会的猎人了……我现在是欢愉的魔女……是伟大的母亲的附庸……我为此感到真切地感动……我会奉献上我所拥有的一切……”
“赞颂母亲的降临,毁灭即是新生。”
……
那些该死的虎鲸又来了。
我不屑于回答那些浅薄的问题,也不屑于了解他们信奉的伪神。
他们是海的女儿,但是他们的身上有一股味道,浅薄的水的味道,带着陆地的泥土气味,相比起无垠的深海,她们所知道的海不过是又浅又窄的浴缸。
真正的海,就在她们的脚下。
在远方的幽邃蓝色与冲激的白色泡沫之下,历经黑暗浮出海面,睁开眼睛时的那一刹那,璀璨星空滴落在眼眶之中,无垠的波涛环绕周身。
那个时候,她们就会知道,海面是离家最远的地方。
漆黑的天穹之上的星空不过是另外一个家,海底无光的漆黑宫殿里,那一层层台阶散发着蓝色的和黄色的光芒……漆黑的夜幕之上的星辰也散发着暗淡的微光,那些星星是琼宇的扇贝,流星是夜幕的鱼群。星空的花园里是否也长满了美丽的、怪诞的珊瑚?星空之上是否也存在着一个伟大的父亲?
我一定得带顽固的她们去深海试试才行。
我的嘴唇好干燥……我真的想喝可乐和奶茶。
可乐是什么?
……
我是林檎。
我应该还是林檎。
今天的午饭很美味,它是一头腐烂的海豹,上面满是白花花的蛆虫和蚊蝇。
我记得贝爷在荒野求生里面吃腐烂的水牛的场景,他割下了水牛的舌头用作午饭,那里是还没有腐烂的一个部位,我准备照做。
我张开了海豹的嘴巴,咬掉了海豹那肥硕的、多汁的舌头。
那些黄色的水有些古怪的味道,陆上的人类难道就是喝这些东西的吗?难怪他们不会信奉父亲,漆黑无光的海底的水才是纯净的,即使那里的水的味道有着和眼泪一样的咸味。
但是……补充水的机会难能可贵。
肥白的蛆虫是苍蝇的孩子,吃掉别人的孩子是一种罪恶,但是,这也是为了我的孩子着想。弱小的生命会被潮水抹平,只有快快长大才行。
蠕动的肥蛆在我的口腔里炸裂开,剥夺生命的权利给了我一种别样的**。
但是……我总觉得这里的伙食很差。
我大抵是觉得这些东西不好吃的。
不过,我至少还能和别人通信。
我碰到了一个信使,他给了我一封信。
“给你,这是你的信。这是你的一位朋友给你的忠告,她说,这会对你很有用。”
我没有纸和笔,我没有办法回信,但是,阅读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我展开了洁白的信纸,上面有着一股好闻的蒂芙尼花的味道。
“不要拟态律师职业,也不要拟态堕落者职业。”
字迹十分工整,十分赏心悦目。
然后,那些虎鲸就来了。
他们追逐着信使离去,他们夺走了信纸,却告诉我上面什么东西都没写。
他们拿起了巨大的骨棒,他们打断了我的肋骨——用撞击的方式打断猎物的肋骨,这是虎鲸和海族共同的狩猎方式。
这反而给了我一丝丝的清醒。
我看着那个带着铁面具的审讯官,我看见海水从她的面具下缓缓地流出来,掉落在沙子里,就像雨水在海里融化,像是生命在漆黑无光的深海消逝。
“我是病了吗?还是在做梦?我看见了漆黑的翻滚的天空,就像是翻滚着波涛的大海……我和其他人向上游去却一点也不会下沉……这是我的未来吗?这好奇怪……我看见了他们的脸……”
我想起了他们的脸。
我想起了我被同僚的尸体包围,他们的脸是模糊的,他们的血是温热的,我只记得站在我面前的那个男人的脸……
弗兰克·斯坦。
仇恨,扭曲,混乱,那些纷杂的情绪如同风暴一般在我的脑海里搅动。我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什么束缚,无法呼吸。同僚的死状盘踞在我的脑海,就仿佛猎杀时刻海洋被鲜血污染。我张嘴就会尝到他们的腥味。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不……这不是我。
这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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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象捕获于海豚湾,2022年7月16日。”
“对象外表为黑色及肩长发,赤色眼眸的幽灵鲨。年龄目测16岁,女性 ,发育较为良好,有持续5天的生理期。”
“对象自称为阿德莱德·阿芙拉和德莱雅,并且经常会在两者之间转换。”
“对象并不只有阿芙拉和德莱雅两个人格。另外一个人格更为平静,但是更为狡猾,按照其他两人的称谓,她的名字应该是▆▆▆”(这里的名字先被写下,然后被完全涂抹了,无法识别。)
“第三个人格具备最强的理性。”
“对象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具备着强烈的污染性和精神分裂特性。进行接触和沟通时应该尽量避免携带水,任何潮湿的食物都可能引起幽灵鲨的疯狂。具备生育能力的女性在和德莱雅近距离接触时偶尔产生较为强大的生殖欲望,近距离接触德莱雅会促进排卵。在保持1米的距离时症状可以忽略,对目标的攻击能阻断欲望的产生。前者来源于海族缺水的本能,后者的来源可能是邪神权柄的污染。”
“对象阿芙拉从风暴海出发,前往风暴守护号的目的是获取远古遗物【来自银河的闪耀星象仪】,那是来自父亲的任务(注:这是幽灵鲨对深海邪神的称谓)。”
“对象德莱雅在乌璐托港口购买了风暴守护号的船票,并且试图在7月25号抵达沙拉托尔,对抵达那里的尼克勒斯(注:圣母教会通缉犯)展开复仇。”
“对象德莱雅对万母之母抱有极大的怨念和仇恨,但是同时处于万母之母的污染和控制下,对万母之母抱有尊敬和服从的意愿。对象具备着极强的越狱的意愿,会尝试使用一切手段逃脱锁链的束缚。包括色诱和语言误导。”
“对象德莱雅极有可能是幸存的祭品,或者是遭到背叛的邪教同党。”
“对象德莱雅对弗兰克斯坦、尼克勒斯抱有极大的仇恨。对象不试图遮掩任何复仇的欲望。”
“对象德莱雅受到攻击时会出于本能保护自己的腹部,推测这源于自万母之母的生殖崇拜。”
“对象会在生命垂危之时祈祷,祈祷的对象是不知名的神祇。仪式产生的红色雾气会对除目标外的所有生命体产生严重的伤害,但是不会导致死亡。红色雾气会修复目标的生命体征。红色雾气会在半个小时内消散。”
“对象有着召唤信使的能力(待定),信使在长途奔袭320公里后消失在了地平线尽头,信使给对象送了一封空白信件。信使不具备敌意,并且不会攻击。”
“除阿芙拉以外的人格,对虎鲸以及梅氏鲸不存在明显敌意。”
“应尽量避免提及万母之母、深海、风暴、父亲、母亲等具备隐秘特指的词汇,这会引起所有人格的失控。”
“第三个人格的理性正在缓慢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