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驱车前往离白一堇家不算远的端木家所在的小区。考虑到白炳君的加入,谢诗音和端木柏雅依次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学姐们好。”白炳君很有礼貌地欠了欠身。不过他看向端木柏雅的眼神有些微妙,想必是没料到这么一个娇小的女生竟然比自己大了两岁吧,毕竟寻常人看到端木柏雅都会以为她是初中生。
端木家的小区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一栋栋居民楼都是清一色的灰黑色“火柴盒”,行道树个个长得高耸入云;地面看起来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坐在车上的人经过这段路时甚至要扶着些什么以防不小心磕到头。
很明显,这种小区,如若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的话,绝对是买房者的下下签;只有生活拮据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住在这里。若不是那些怪物的影响,恐怕这个小区很快就会被拆掉吧。
“到了。”端木柏雅说道。车辆停在了小区中间的某一栋楼边,这栋楼和其它楼一样,没什么特色。
四人下车,和之前一样,分别拿上了球棒或是铁铲。
“那个…”白一堇有些怀疑地问道,“端木……你确定你住在这里?”
“有问题?”端木柏雅转过头来看向白一堇。
“啊,不是,没有啦。单纯地有点吃惊……我还以为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端木柏雅令人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
“你看,平时你在学校不总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嘛。一般来说,家里不怎么富裕的孩子多少都会有些自卑吧?”
“是吗。”端木柏雅朝楼栋走去,同时说道:“我才没有那种闲工夫去自卑,况且周围那些娇生惯养、不知好歹的学生才不值得我去自卑。”
“这样啊……”白一堇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勉强算作回应。她并不是什么不看气氛的人,她能明白,刚刚那些话,已经有些惹恼端木柏雅了。
“那个,我们走吧?”谢诗音被迫充当了一回和事佬,转移话题道。
““嗯。””姐弟俩点了点头。
########
这次向前推进时,白炳君毛遂自荐,决定打头阵,尽到队伍里唯一一位男性所应尽的责任。白一堇虽然担心,但她明白自己这位弟弟的脾气跟她一样烈,下定了决心就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便没去阻挠。再说了,端木家所在的这栋楼占地很少,能藏的东西也极少,几乎不用担心被埋伏;而且和白一堇家不同,端木家在三楼,很快就能到了。
“炳君,你可小心啊。”
“别吵啦姐,我没事。”
虽说还是发生了这种对话。
和之前不同,这栋楼里的门全都遭受过猛烈的撞击,门边框几乎沿着热熔胶整个脱落,木屑散落了一地。能看出,那种怪物对这个小区的进攻方式与白一堇所在的小区相比要直接很多;可能是它们发觉了这个小区的门锁比较劣质吧。
他们很快就推进到了三楼。端木家的门和其他家一样被直接撞开。
端木柏雅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击垮,她在某种程度上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从她那紧攥着美工刀的左手以及颤抖不已的身体,还是能够看出她正处于极大的痛苦之中。
其他人无言以对。他们担心无谋的安慰会带来二次伤害,于是都嘴巴紧闭。谢诗音将手放在端木柏雅的肩上,但被后者轻轻拨开了。
“……先进去看看吧……”
很难想象,她是怀着怎样的痛苦说出的这句话。谢诗音惊讶地看着她,心想如果是她的话,肯定没办法再有力气和勇气进入这间屋子了。
她们陆续走进端木家。
端木家一眼望去,毫不夸张地说,仿佛就像是没装修过一样,毫无生活气息。茶几上空无一物,老旧沙发上连坐垫都没有。白墙壁、水泥地、电器仅限冰箱和电视,就连热水器也没有。跟白一堇家相比,端木家与其用拮据来形容,倒不如说是家徒四壁,是真正的现代社会的贫民家庭所住的房子。
其余三人——尤其是谢诗音——在看到端木柏雅的家是这个样子的时候,都惊讶地深吸一口气。
虽说屋子里还算整洁,必要的生活用品也都齐全,但要是让谢诗音或是白一堇这样家庭富裕的孩子来住的话,还是会让她们极其的不适应;估计能忍个一星期就已经是极限了吧。
屋子很小,总共只有六十几平方,常人在客厅转一圈就能把整个室内的大体情况给掌握了。
而端木柏雅快步走在房间内,瞪大眼睛不停搜寻着。但很明显,这里并没有人。
“柏雅……”谢诗音低声嘟囔着她的名字。端木柏雅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歇斯底里的意味,让其他人看了不由得胆寒。就算这个屋子只有这么一点空间,端木柏雅还是不断迈着步,生怕自己漏看了什么。估计,这时的她,已经无心再寻找自己的家人,而是用这种方式来维持住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心吧。
“柏雅!”
谢诗音再也受不了了。端木柏雅这副样子,再冷漠的人看来都令人心碎,更不用说心善的她了。
她冲上前去抱住端木柏雅,后者像是失了魂一样看着天花板,眼睛都没有聚焦。
白一堇扭曲着面容看向地面,心中埋怨着上天对端木柏雅的不公,再次意识到自己弟弟还活着这件事真是个奇迹。
不过此时,白炳君却在关注不同的地方。从谢诗音大声喊出“柏雅”二字时,他就敏锐地听到些许异样的声音。此刻虽然被她的声音(她正在努力安慰端木柏雅)所掩盖,但果然还是隐约能够听到。
“端木学姐,”他严肃地说道,“你背后那个衣柜里,是不是有声音发出?”
听到他这么说,端木柏雅先是一愣,之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推开谢诗音,猛地拉开房间里唯一的大衣橱。
理智迅速回归,她马上就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将里面碍事的衣服通通扯了出去,脚边堆成了一座小山。
“唔!这、这是……!”谢诗音捂着嘴巴惊愕地看着衣柜内。
里面,一个只穿着内衣的小女孩正蜷缩成一团,呼呼大睡;因为身上那几件被当作被子的衣服被端木柏雅扯了出去,她现在皱着眉,无意识地摸索着想要找东西盖。
谢诗音迅速意识到,这个孩子一定是端木柏雅的妹妹。毕竟,这个孩子和她相当神似,可能她初中的时候,就是这个孩子的模样吧。
“太好了柏雅,终——”
谢诗音说到一半时停了下来,因为她惊讶地发现,一直以来不苟言笑、宛若寒冰的端木柏雅,此时正边流着泪,边微笑着摸着女孩子的头。这副样子,恐怕除了端木柏雅的家人以外,就没人有幸见过吧。
曾经那些抱怨她冷漠的同学们,若是见到这个冰冷的娇小女生现在的模样,估计也不会再说她冷漠了吧。
“太好了柏雅……”
“是啊。”
她将还在酣睡的女孩子从衣柜里抱了出来,放在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与此同时,白家姐弟也纷纷走进卧室。
“哇……幸亏找到了,”白一堇后怕似的说道,“炳君,立大功了!”
“小事而已。”炳君也有些自豪地回应道。
不过这时,他们三人想到,这个家里大概还有别人居住,毕竟衣柜里的衣服大多是成人款。但此时没有一个人不识趣地要求注意力只在那个女孩子身上的端木柏雅来解答。在这个乱世上,兄弟姐妹的存活,说不定已经是一种幸运了。此刻,与其为那些失去的人而痛哭流涕,倒不如为那些还活着的人绽放笑颜。
“各位,”端木柏雅一边抚摸着还沉浸在梦乡的那个女孩子的长发,一边说道,“可以先出去一下吗?十分钟就好。”
“啊,当然!”白一堇率先说道,其他人也点了点头。
########
端木柏雅十分钟后如约走出了卧室,其他人连忙凑了上来。
“那孩子没事吧?”谢诗音问道。
“没事。”端木柏雅点了点头,“她藏得挺好的,没被发现。”
其他人都发现了她那哭红的眼眶,于是转移注意力似的说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谢诗音首先说道:“我爸爸妈妈都不在本国,家里只有管家和仆人。等会儿,去我家怎样?”
“我觉得可以,”白一堇回应道,“诗音家不是有围栏的嘛,而且还有警卫。就算是那怪物,要侵入估计也不可能。”
“我觉得,”白炳君补充道,“如果学姐家是那种占地很大,地广人稀的地方的话,可能那种怪物都不会去侵入。我发现,这些怪物只是大片地消灭人类,或是同化人类,但根本不仔细。如果那种怪物真的要大面积消灭一片区域的任何人的话,那我和那个女孩子就根本活不了。”
谢诗音和白一堇点了点头,端木柏雅没有别的反应,只是认真听着。
“也对。好,那就决定去我家了。”
看下一步计划很快讨论出来了,端木柏雅转身走向卧室。
“我去把她叫起来。”
“欸,有必要吗?也不算急吧?”白一堇说道。
端木柏雅推开门时说道:“有。这个地方太危险了。要是被袭击了,不光是武器没空间挥舞,而且也没有地方躲闪。”
这番正论让白一堇郁闷地点了点头。她想,端木在平时,估计对她的妹妹也很严格吧。
“快起来。”端木柏雅拍了拍睡得正香的女孩子的脸,后者流着口水茫然地睁开眼睛。
“……欸?姐…姐?”
“快起来换衣服,准备走了。”
端木柏雅把一套棕色底色、黄色花纹的运动装丢到了女孩子头上。她自己也脱下不适合运动的学校制服,从衣柜里找衣服穿。
“哇啊啊!”白一堇连忙捂住白炳君的眼睛,后者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说!”她无奈地喊道,“端木你换衣服时倒是关门啊!”
门被渐渐关上,算是对她的回应。白一堇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果然还是与端木柏雅这个人相处不来。
谢诗音只是苦笑着看着她们的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