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记忆中的一样，妈妈在昨天办理了转院手续，来到了离家最近的上京中医院。
相对于西医来说，中医确实在治疗慢性病这方面效果要好很多。
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东西都可以被华丽的辞藻或动人的图画伪装，唯独死亡不行，对生命而言，死亡就是一切的结束，干脆且残酷，多余的言语只是徒增悲伤罢了。
中西西医之争由来已久，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假如地上有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和一张面值四百的新台币，为什么那些人讨论的却是：你要捡哪一张？
你就不能两张都捡吗？
“切的时候最好不要太用力，那样会让肉质变差，只要稍微切碎就可以了。”
在自己的家里，我给小蝶示范了最基本的刀具的用法。
“接下来就是肉的除腥，除腥有很多种方法，一般比较懒的家庭都是备着一瓶料酒，要用的时候倒肉里就行。但这里因为是给病人做的食物，我们不能用酒，我妈是血液病，生姜有活血解毒的功效，所以用姜来去腥再好不过。”
把切碎的肉丁和姜末放到碗里加了点盐和温开水搅动了一下，我洗了下手：“这个需要先放一下，小蝶把那些红薯叶拿过来。”
“好的！”
接过少女手中已经洗好的菜叶，我打开了火：“一般抄青菜都需要预热一下锅，热锅下冷油，之后才能把菜叶放进去。”
“红薯叶具有通便防衰老、升血小板、止血的作用，我妈经常卧病在床不运动，多吃红薯和红薯叶对她身体有好处，啊对了，还有蒜，这个炒菜的时候稍微加一两瓣可以预防绝大多数的消化道病变，也是很好的调味料。”
值得一提的是，大蒜属百合科植物。
熟练地将主菜和佐料一并倒入锅里，不一会儿，热腾腾的菜香便弥漫在了整间厨房。
“那边的碎肉去腥也差不多了，稍微把一些姜末拿出来，加点盐和水，放锅里蒸一下就好了。”
因为小时候的我太淘气，妈妈经常端着这个瘦肉汤在后边追着喂给我加强营养，现在轮到我来照顾她了。
“怎么了？”
半天不见身边的小蝶说话，我不由地转过了身子。
“好厉害……”
身后的少女两眼闪着奇怪的星星。
“哈？”
“易遥，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是一副娇羞人妻的模样，以后谁娶了你可幸福死了……啊不行，这种事情我不会让它发生的，要不易遥你现在就嫁给我吧！”
说着，少女一把扑到了我的怀里：“决定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御用厨师了。”
“喂喂……”
俗话说，征服了一个女孩的胃就等于征服了她的心，可问题是，现实世界中并没有多少女孩会主动要求你来征服她的胃。
为了省钱，大多数的上班打工族戒掉了快餐，学会了一个人在家做一个人的晚餐。
七年后，上京市的毕业生平一年内平均工资为2000元，如果按照房租600水电费100来算，加上一些生活开销例如话费和购买洗衣粉牙膏，留给生活的资金只有1000元左右，这也就意味着你不能每天都吃十多二十元的快餐，必须自己学会做饭。
这还是建立在一个人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情况下。
即使是普通的小感冒，去一趟医院也是上百元的治疗费，假如哪天不小心剐蹭到了哪辆豪华汽车什么的，赔偿费足以让你倾家荡产。
而且，那个时候的我每个月还必须偿还父亲的贷款和学校的学贷款。
人都是逼出来的。
“你这个样子怎么嫁得出去。”
等肉汤和稀饭都做好之后，我将饭菜全部打包放到了父亲留下的病人专用的饭盒里，朝小蝶招了招手：“走吧。”
“哎？我还没找到易遥你的秘密呢！”
来到我家的黄影蝶仿佛一只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小猫，不断地在我的房间里探头探脑：“我不信易遥你从小就这么坚强，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是你害怕的。”
“我害怕和你这样的女孩子打交道啊。”
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我打开了家门：“你再不过来我把你锁家里了。”
“别别别，来了来了。”
小蝴蝶般跑了过来换好鞋子，女孩主动接过了我手上的饭盒：“好香……你妈妈一定幸福死了。”
“但愿吧……”
上个世界，母亲去世的那天，对我说的那句话我一直念念不忘。
“易遥，你要是个女孩就好了……”
妈妈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连让我好好学习将来娶个好老婆之类的事情都没有提，只说了这么一句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直觉告诉我妈妈想向我传达什么，但是那时候忙于学习的我并没有仔细地去思考。
如果我是个女孩的话，我的命运会有怎么样的改变呢？
因为比较容易接近女生被那名女孩坑进了武术界？父亲对赌气去网吧的我不管不顾任凭我成绩直线下降？还是不愿意送身为女孩的我继续读书？
这些似乎都不是什么好的变化吧？
从我们家到中医院连坐电动车都没必要，一路上听着小蝶叽叽喳喳，不知不觉我们便来到了中医院的血液科。
“妈。”
早已对妈妈病房轻车熟路的我直接领着小蝶推开了记忆中的房门。
四个病床，一张空床，三名患者。
嗯……这个空床我记得是一星期后会住进来一个老奶奶，而且那位老奶奶将在住进来后的第三天离世。
和战场一样，住院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和你同一病床的病友哪天会离开这个世界。
也许白天的时候你还和他有说有笑，一觉醒来人就没了。
“小遥。”今天妈妈没有挂盐水瓶也没有输血，看样子病情得到了一定的控制。
“她是……那个市长的女儿？”
妈妈的这句话直接将其他两名病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阿姨。”
仿佛是早已习惯了那样的目光，小蝶笑嘻嘻地将饭盒放到床头，在妈妈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我叫黄影蝶，您叫我小蝶就好了。”
“小蝶……你的名字很漂亮。”
我看到妈妈似乎想从被窝里伸出手，最后却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小蝶轻轻地笑着。
那双手曾经我看过很多次，频繁的扎针使得手臂上的血管萎缩，医院只好预留了一个针管在手上，以便下次的输液。
大概是担心会吓到这名年轻的女孩吧。
“妈，爸去哪了？”
一边帮妈妈将床位的挡板拿出来一边打开两边用于辅助吃饭的支架，我随口问道。
“他说去外边看看买点水果。”
妈妈看着我架好支架，有些好奇地说道：“哎，妈妈刚转院过来这边，小遥你就会用这里的装置了？”
我正在打开饭盒的手不由得一僵。
完蛋，忘了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妈妈病床的问题还可以解释为问过护士站了，可是这个吃饭的挡板我确实不应该会安装，即使是上一个平行世界，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是在父亲的帮助下才看懂了原理，这也就意味着没使用过的话，我应该是连病床有这么一个装置都不知道的。
然而刚才我却那么熟练……
“因为之前在一些杂志上看到过这个医院的宣传。”
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我把饭盒里的稀饭和肉汤摆了出来：“那个就先别管啦，先吃饭吧，都是小区楼下的菜市场买的，纯天然无污染。”
正说着，口袋里的手机提示有新的消息，我大致看了一眼，是父亲发来的：易遥，爸现在在病房门口，你出来一下，有些话想跟你说。
“妈我先出去一下，小蝶就拜托你了。”
“好的。”毕竟是第一次尝到女儿的手艺，欣喜之中妈妈也没多问。
走出病房，我看到父亲正在楼梯口抽着烟朝我挥着手。
“怎么了？”
捂着鼻子走过去，我皱了皱眉头。
父亲深吸了口烟，把烟头掐灭丢进了垃圾篓：“你和那个黄影蝶是朋友？”
“对啊。”
“对于那个市长，你看了网上的一些评论了吗？”
我奇怪道：“没看，怎么了？”
这几天我每天都回来都在习武，即使是上网也只看论坛里的计算机新闻，哪里还有时间去看这类八卦。
“网上都传疯了，那个市长贪了一个亿。”
“怎么可能一个亿，网上的东西哪里能信。”
虽说最后确实因为贪污好几千万和给上京带来了严重的经济问题被……
“总而言之，爸爸不建议你继续和那个小蝶来往。”
“就算贪污，那也是他爸的事情，和小蝶有什么关系？”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法院真的判决下来了，那个小蝶如果无家可归，要借钱什么的，你怎么办？你养她？”
和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一样，父亲也有着墙头草的性格。
见风使舵，趋炎附势。
虽说这是生存的基本守则没有错。
“放心吧，他们家就算垮了，小蝶也不会问我要钱的。”拍了拍父亲的肩膀，我无奈地说道：“现在别人就在妈妈病房里，如果不相信她的为人，我建议爸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