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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末,还不到午间的时候。
【戾初】“…………”
还有泥渍没有清扫的地方,戾初她,一个人孤单的在洋馆门口站着。
实在无法想象这里以前是多么的热闹,即使位置偏僻,也还是会有忙碌的佣人们在洋馆的外围打扫着庭院,阴沟里的纸舟,随着漂流的距离远了,渐渐破碎。
如今居然空寂的令人恍然。
也是。
洋馆下埋着的,究竟又有多少折磨和酷刑,已经被时间抹去了零角呢?
各种各样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她悄悄的踏在门口的地毯上,门并未锁去,拉扯点便打开了,门把握上去,和摸着冰块无异,凉薄到欲意流涕流泪。戾初幼稚的走进洋馆,就像是烟跑进人的肺部里,在拨足的地板,鞋底留下了一个有一个泥印。
在洋馆的一楼探了好一会,却没发现其他人的身影,然而她还是轻手,轻脚,只是为了不让人知道她的来访。
不过,留下痕迹,让管家或伊子意识到她来过,这点可不会介意。
半躺在沙发上,懒散的看着寒风阻隔在玻璃外,室内剩的是苦闷的空气。
戾初挠者沙发的边缘,许多感觉都和以前的记忆重合不了,是洋馆变了,还是她?至少吧,胆寒的气氛还是那样的持久。
无处可去时,愿意收留自己的地方,才可称为家。比起港口,家更像是地下室里的一盏老灯,终不能见日透气,锁链常年扣在手腕处,甚至陷进去,锁链滋生的铁锈开始与血管接吻…………
那时,她多希望有个能照明的东西,来看清。
洋馆曾经是,是能作为戾初家的地方,可也是许久之前,在贞和伊子诞生更远的前几年,这里勉强能支撑起她吹灭的依赖。
和许多年前扣在手上的铁链一样,双胞胎坠地产生的欣喜感,已经生锈的不能用了。
替代家这个位置的,不对,根植在这个位置的,如今,就只有横淚的川水。互相爱着,就算相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刹不就是这么认为的。(以这个角度来说,戾莉对刹爱的更深,因为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杀了刹)
我们(戾初,戾莉这些)不就是这么认为的?
戾初从沙发下来,忍不住叹气着,恨不得作为人的曾经于此身完全消失,但,她不是刹,唯有作为人的过去,和作为亚种的现在,才能造就戾初的全部。
人不怕牛生病,更不怕牛累死
人就怕有一天,牛不干活也不吃草
就往地上一躺,想着
为什么你是人,我是你牛。
于是乎,她走上了扶梯,先是到阁楼徘徊了好久,故意加大了脚步的力度,其他楼层却感受不到什么动静,管家大抵是不在的,否则早就发现戾初了。
发现了又怎么?她和管家最多是相顾无言,因为也许森远已经明白了她是谁,但是管家不说,只要对视就好,苍老的侍者发白了,就像他侍奉过的阿柏婆一样。我们都会老的,会起皱纹,会在葬礼上落泪,无人可阻止,因为这就是生命。
如同她幼时第一次到洋馆,那位推着餐车的中年管家俯身报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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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远】“孩子,你不要以为外界就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你没有尝试过出去,没有想着拥有自己的生活。你只是困在这个洋馆里面幻想有个成熟的家长为你付出一切。错了,出发点就彻底错误了亲爱的,你没有把自己当成人,至少现在不是。”
【森远】“我不想最后看到你是在洋馆的地下室里生完孩子后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傀儡。而是当我老了,走不动路了,还能坐着轮椅看着这个建筑倒塌,你在人流里,我们大概会对视,你或许牵着自己的孩子,或许躲在自己母亲的背后,不用交谈,只要让我知道,你过的一切都好。”
回应的那双眼睛,毫无波澜,麻木到了腐朽,少女的瞳孔没有管家,没有目标,却愣愣的盯着他。
【初】“但是我要生孩子,管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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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现在管家看到她依然是这种状况,甚至变本加厉起来,可能会很失望吧。
戾初依然在为别人活着。拥有的全部,皆是他人给予的。
空蟹壳的洋馆,荡荡的,漾漾的,静到丝断,可见那弯腰的银杏正背着茂密的树冠,似乎生命正鲜活的热烈,不知严冬。却无人注意否?依馆而向上的树果,底下的苗子正接连的凋落。
天空忽然聚集起了阴霾,一声不痛不痒的惊雷,把树上无头的野猫惊的逃离,戾初拉开的三楼走道的隔帘,檀香的味道气呼呼的冲击而来,她用手遮住脸部,待到无风时,才疑惑的放下。
三楼供香坐着一尊佛像,半边哭脸,半边笑脸。
一面像戾初的心境,一面又像是对她结局乐呵的嗤笑。厌恶感油然而生,没人想继续呆着,戾初面无表情的从三楼走下去,只听着洋馆外的溪水更湍急了。
楼梯间的螺旋,渐渐化为了脐带的形状。
二楼终于有点人住血色气息,但并不会比三楼好到哪里去,而所谓的血色气息,也是实实在在的,顿时会让头脑眩晕,是气味,直感,戮路为奸。
忽然,戾初这时竟然产生了一股错觉,她仿佛听到了一阵刚出生婴儿的啼哭声,婴儿的身体逐渐长大,似乎自己正被幻觉中的婴儿抱住,抚摸她温柔光滑的皮肤。色彩搅的混浊,子宫里的精虫和卵子变得和人一样的庞大,像幽灵般徘徊在戾初的周围。
转眼,自己面前的就不再是软肉般的婴儿,异变成了朽木的焦尸,戾初惊的赶紧缩回了手,燃烧成焦尸的婴儿却掐住了她的脖子,就和捏住母乳一样不肯放开,掐住的同时,“恶心”“饿了”等喧嚣声一涌而出,精虫和卵子如细胞分裂般的持续增加,化为无数个点,充斥着戾初能看到的整个画面,接着,淡黄的画面上浮现出“戾”这个字。
错觉消退了,表面上看大概恢复了平静,戾初脸上流下涔涔的汗水,迅速的回头,只有黑暗无尽的走廊。
可是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缓步的在二楼的几个房间门口徘徊,也许其他都是幻觉,但是自己鼻子能闻到的血臭为是最为真实的,在勾引戾初寻觅。
如烂果,剥皮可见蛆虫。
那种血臭时远,忽时近,的确缩立在二楼之中,会使人忍不住的遐想月色,不过现在是白日,估计得跑到地球的另一端吧。
阵阵少女的嚎叫,从房间的背面叫出,同时也在用指甲撕扯着门框,那应该就是二楼血气的源头,而这个房间,则是属于伊子的。
伊子,原来在家的吗。
戾初就以及其冷漠的姿态听着门后伊子的哀声,可能是因为觉得洋馆里只有伊子自己,她才会把压抑许久的疼痛用嘶吼的方式发泄出来,可是这真的有用吗?
毕竟这种感觉,戾初曾经最清楚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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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经常在夜里惊醒,子宫里徐徐生长的生命开始影响自己的肉体,小腹的异样就好像随时都会有什么东西从少女的肚脐眼破开诞生,才不过三四个月,她的肚子就大的像快要临盆一样,肿胀的**也开始渗出汁水。
别人都在怀疑少女腹中的异物是不是人类,可是她从未这样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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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初】“啧。”
不是,不是这种感觉。
妊娠和病痛,是两种感觉。
且这两种感觉,她和伊子都真实的感受过。
该死,这些作为人类的记忆,本来早就封尘了不是,现在却和暴风雨那样疯狂的在戾初的脑子里席卷而来,她准备抛弃,但难以甩开。
戾初从伊子房间的门口走开,就留下伊子独自的在里面疼的打滚痛哭,那份不忍心从何处出现,令戾初如此的烦躁不安。
好难受,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尽量小幅度的闪进了刹之前的房间,这里面收拾的非常的整洁,与她和刹住在这里时完全不同,耳朵贴住墙壁的话,还可以听到隔壁伊子的动静。
奇怪,虽然整洁是不错,容易使心情多少都会愉悦些,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
像是有人故意来过搜查一样。
风吹,草动。
一道阳光暖洋洋的从窗户洒到房间里,阴天很恐怖,更恐怖的是烈阳,把戾初这样的污秽暴露的无处藏匿。
“嘭”
玻璃被打碎的声音从一楼直上到戾初的听觉,然后又是四五声同样的声音,接着到二楼。
不对劲的预感引出了戾初的兴趣,她打开三楼的窗户,朝下面看去。
一楼和二楼的窗户好像被什么东西打碎了,零散的渣碎倾泻在院子的荒草里,戾初好奇的把头往下探些,长丝的黑发渐渐的下垂。
一二楼窗户的边缘,有几分清澈的橙光,如朝夕。
望远处,却见到一位褐色皮肤,赤色瞳孔的少女坐在院子银杏枝干上。
外貌与戾初一模一样。
【戾莉】“呵呵。”
【戾初】“嗯?”
在戾初下一秒反应过来的间隙,坐在银杏上的少女手中默默的抛出了一个瓶子,以一条及其优美的弧线,砸在了戾初的身上。
“哗啦“
玻璃制的瓶子炸开,大半碎片之类的扎进了戾初脆弱的的嫩肤里,然后接着,火花四溅。
燃烧瓶。
着火了。
在焚烧自己。
灼伤之痛迅速的爬满戾初的每一寸肌肤,她怕火,各种意义上都怕,不止是因为火焰会让她不能自愈,而且……………………
全身着火的戾初拼命的在地上打滚,还是控制不住,在地板上叫起来。
【戾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