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我的表情没有变化,龙友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先是疑惑,然后是焦急,似乎我的反应还未达到他的预期。
原来如此,他想看到的是我得知真相时崩溃的眼泪,接连的歇斯底里下,他才能获得满足感,而不是看我如此平静的接受。
这样的话,他真的太傻了,“我”真的会哭吗?所谓的泪腺,无非是拟态成人类该有的器官,真实的我,甚至不清楚该为何而哭。
我要做的,是将最初的低俗,暴力,色情的欲望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世人的面前,钉在十字架上的痛苦并不是神的权利,而是人人都应去享受的。
我的瞳孔陷入了无光的暗河,那里有酒绿下垃圾飘洋,似如甸甸的豆子,生命微动,精子与卵子友好的交谈着,一其冲入地球的子宫。
然后流浪,挥舞黄昏下的披挂。
我了解什么是怅然,何为污浊。
老者见我心思不在现实,便气愤的一甩手,氛围中的沉寂模糊在分裂的地面,他拿起绳子,把遮盖在眼前的帷布拉开。
我之前就觉得这里很大,假如说这个地道通向整个南岩大抵也不算假,来时就看到地道左右有无数的小房间,所以才认为这里像是蜂巢,可因为龙友身后一直遮盖着张厚长的帷布,令我判断不出这里有多大。
当帷幕拉开时,紧接着是后面空间暴露出的强光,溅在了孔洞的中心,只是夹杂着阴森的诡异,在视野里横冲直撞。
“咚!”
一条触手迫不及待的扑在我的面前,温和且恍然,细枝的尾端在撞到什么东西后断裂,又即刻生长回来,稍粗的,则聚集在一个地方,蠢蠢欲动的要呼上我的脸颊,。而它即使多么的热情,却依然在离我四五米的位置被培养皿的玻璃阻隔了。
触手上长年积累的脓包在碰到玻璃的刹那就崩裂开,呕出了奶白的粘稠,它迫不及待的骚动,使的在脓包破开的伤口,昂仰的张出了几颗骨色的尖牙。
甚至其他脓包破开的地方,也陆续的长除了细长无齿的嘴吧,或是瞪开的眼球。
眼球,利齿,佝偻的阴嘴,努力的冲撞禁锢它们的玻璃,迫切的期望回归到我的体内。不止息,傲慢的嘶吼,培养皿顿时积累了无数划痕。
期待着母体的蔑视。
龙友挡在了我与触手之间,小心的把手掌放在培养皿上,用缓慢的语气介绍着他的作品。
【龙友】“这个是用淚之川源头的水做出来的,也就是你的体液。”
【龙友】“嘿嘿,你还认得它吗。”
我怎么可能会认得一堆触手?
我往培养皿的更深处看去,才有点熟悉感。
不对…………我认得他。
在触手的中心,是一团难以自主移动的肥肉,肥肉全身的角落坐落着深渊似的窟窿,不断的冒着热气,就像是当初的蝉木那样。
而肥肉的顶端,则是一颗熟透的羊膜,包裹着一张男性血肉编织成的头颅,空洞的双眼却为最大的脓包,痴狂的凝视我。
这是………红仪辛?贞与伊子的父亲?
羊膜下的那颗头颅,五官膨胀的臃肿,特别是嘴巴那处,用像是脊梁骨的外骨骼封住,反而不似人为,更接近自然的发育。
在我的瞳孔与辛的眼睛对视上以后,他被封住的嘴巴就逐渐的躁动起来,一声清响,他那代替双眼的脓包破开,刺出了两个拇指大小的触角,触角端,则长着两颗小小的脸蛋,是我(戾)的脸,并且无比畸形。
犹如在忍受巨大的疼痛,辛非常想要大声的叫出来,却被困在这堆肥肉里无法动弹,封出的嘴边迅速的被一颗新的头颅捅破,代替了他原来的头颅。
而这颗头颅,同样是我的模样,同样的畸形。头颅借用蜗牛般的脖子,旋转一个圈后,不顾脸上还贴着未干的羊膜,就靠在培养皿的边缘,以诡异的笑姿盯着我。
【龙友】“它们今天很兴奋,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你在身边,原先他还残留一点辛的意识,现在却完全的被戾的恶意占据了。”
【刹】“我记得辛早就死了,在贞去世以前,她把辛做成人彘,丢在阁楼的厕所里养着。可小时候的我不懂事,不小心把他捂死了。”
【龙友】“是啊,可是你们没发现骨灰不见了吗?”
【刹】“骨灰?”
【龙友】“辛曾经的愿望,就是能够变成你的同类,于是乎我就在他死后找森远把他的骨灰偷出来,也算是满足朋友的一个心愿。”
【龙友】“你知道吗,这个怪物很简单的就做出来的,甚至都称不上有什么过程,我们只是把一些源头的水倒在辛的骨灰上,他就变成这样了。”
【龙友】“不过,这样的还远远不算是‘戾’,无非是最低级的混杂物罢了,连生物都不是。我们做了好多这样类似的,终究只能在开始的时候保持一点原先的意识,但是过不了多久,这些原先的人格就会被一些天生的人格,欲望代替,这就是你!在基因上刻下的恶意。”
【龙友】“仔细想想,辛也算是除了鲰以外其中坚持的最久的一个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在,他也许还要和这股恶意抗争不知道多久。”
那颗畸形的头颅在培养皿中肆意的遨游着,不断的发出瘆人的笑声,哪里还有辛本来的模样?
畸形之物本就不属于任何人,而是戾赤裸裸的恶意,在人间肆虐。
果然,凡事痴迷于戾的人,最后都会这般的癫狂,渔阉如此,红仪辛如此,连龙友也是如此。
只是,除了贞以外……………
【龙友】“让你看看我们这些年的决心吧。”
他按紧了藏在身上的电钮,最初的培养皿后面,访如秋风大道,竹叶飞取,稀散的拿走了盖在玻璃上的破布,卷入孔外的深处,在天花板飘昂。
一盏一盏的暗灯,把整个空间弄亮了起来,像是颜料洒地,把各种颜色带进了地下室,却只是一瞬间,才能见到胡乱的油画。
因为暗灯底部在蠕动,包裹蠕动的,则是数百个培养皿。
他们要用奇形怪状来形容,那皆不是人类的形态,鱼,虫,兽,植物,有的和我最初见到的那个培养皿里面的东西一样,连形体都称不上,只是一团肉或触手。这些怪物都在暗灯开启的那刻活跃起来,想要打破这禁锢他们多年的培养皿,将我从十字架上撕扯下来。
要说这些东西相同的地方,就是都拥有一颗和我完全相像,且畸形的头颅,肉块起伏的收缩,则是肉孔在排出热气。
他们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
龙友走到了地下室的另一端,在纸箱里找了一瓶罐装的咖啡,即使离我很远,我还是能听到拉环打开的声音。
所以他远远的在那边说话,到耳朵里的词语依旧清晰。
【龙友】“按道理来说,辛死了以后,对你的研究本该到此为止,可是我还活着,自然不能让研究停下来。”
他就把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口,便丢在地上,溢出的咖啡沿着地板,朝十字架流成条蜿蜒的水道。
【龙友】“于是我和其他还愿意留下来的老同事合集一下,钻了个空子,在我现在负责的单位下辖了叫做C—1隔离室的地方,名义上是用来隔离研究疾病的人员,实际上你也看到了。”
【龙友】“01年,有个叫志和的年轻人找到我,说能够协助我的研究,最开始我并没有相信,直到他露出了真面目————所谓的志和只是空壳人皮,他早就被一种黑色的粘液寄生了,而这种粘液,就是叫做戾莉的亚种,比非人更接近于原本的你。”
【龙友】“在她的协助下我们开始试着制造人造非人,名叫怪人的东西,可惜做出来的几乎全都是残次品,很快就会失去自主意识。然而逃到霍童的渔阉仅凭借自己就做出了一个完美的鱼型怪人,叫做鲰的个体,不过当我们去霍童的时候,渔阉已经被鲰杀死了,鲰也不知道去向。”
那是…………蝉木……………
不知为何,我心里在叹息。
【龙友】“至于辛………哼,后面几年他完全不正常了,迷信在红仪家是戾后代这样的传说上,开始拿自己那不男不女的孩子下手,搞得那个孩子原本能多活几年,结果辛死了没多久,她也死了。”
贞………
贞………
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吗?
作为事情源头的我,应该会有负罪感吗?
可是,我居然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在听到有那么多人因为我而陷入苦难的时候,还有一丝丝愉悦。
以前,我会觉得那是错觉,现在我已经知道,那是戾的想法,属于我的一部分。
但,听到贞的时候,这种愉悦感就扭曲了起来,盘错的树根中,是缓缓上升的复杂在啃食灵魂,既不愉悦和伤感,却不喜欢。
那是…………求生的本能。
龙友迈着步子,像是一边跳舞,一边靠近我,沾这咖啡浓味的手,粗鲁的托起了我的脸颊。
【龙友】“如今,他们全死了,就只有你和我…………”
“嘎啦”
骨断,白色苍老的枯骨断开,表情就此定格在了上一秒,暗灯的光线徐徐褪去,便是终结。
老者的身体往后倒去,已经流过来的咖啡,爬上了他背后的白大褂。
而我小心的从十字架上跳下来,结果还是踩到了龙友肮脏的身体。我先用双足跪地,然后重新站在了夯实的地面。
培养皿里面的残次品们顿住了,随后爆发出尖锐的笑声,恐怖的盘踞在整个地下室里,似乎因见到了杀戮,才释放了压抑。
抬起手,能通过手掌上的缺口,能看到天花板上的暗灯在用影子穿过周围。
【刹】“伤口,愈合的真慢。”
那管抑制用的药剂还未失效,所以手掌中心被钉子钉破的血洞并非是肉眼可见的恢复原样,我就待在原地等了五分钟左右,伤口就只是结痂。
看来龙友并不知道那管药剂的剂量不够,至少我的身体在龙友喋喋不休的时候已经稍微恢复到能动的水平。
于是就在他靠近我的时候,我双手把手从十字架的钉子上扯下来,把他脖子掰断了。
生命脆弱的令人怜悯,努力的活着,轻易的就死了。
他们不一样————
我回首看向培养皿中的那些“我”。
没有生,没死,仅是畸形,黯然的堕落,我照着镜子,镜子里面全是他们。
我无法接受自己,就像我无法接受他们一样。
我在周边逛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多余的衣服,虽说比较松弛,可我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该选择离开,我呆然的望向天花板的暗灯。寂静,听不到残次品们的声音,大家在期盼我的作为。
【刹】“抱歉。”
我按下的墙壁上的按钮,在天花板的微亮全部的灭灯,于是乎,这错误的地方,终是默默的在记忆里掩去。
走时,我关住了门,还搬了个柜子堵住。
我就这样抛弃了他们,继续在这长久黑暗的世界里,禁锢到永远。捂住胸口,没有愧疚感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不会对自己愧疚吗?
(ps:我发现我特别喜欢写那种什么,就是那种先开场一个拟声词,没有任何的打斗,就喀喇一声,然后一个人就被另一个人杀死的那种写法。不用写什么华丽的战斗场面啊或者死了一瞬间走马灯巴拉巴拉之类的,如果是实力差不多的我可能会构思打斗的片段,写一两章,去写两个人怎么打,比如最开始的刹和美智代之间。但是如果是差很大呢?那就一招就死了,就一招,我不会太多的去描述这个过程,用一两段就结束了,顶多加几个形容,惨叫。打个比方,如果我今天写金庸同人,写到郭靖大战韦小宝,不同的作者有不同的风格,有的可能会写韦小宝利用智慧和郭靖势均力敌,有的可能会写韦小宝在被郭靖制服之前的心理描写,我呢,大概会是就写一小段,“郭靖出掌,小宝死。”然后就没了,当然如果是那种战斗类的作品这样肯定不合格的,但是焚馆的读者应该不是奔着这个来看吧?
额,应该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