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三十分:
格里芬与铁血交战战区不足三十公里的一个狭小的难民营地的墙边,有着些许声响的躁动。墙内的仅仅用几根木棍加上一张油布便搭建好的帐篷并不隔音,这边的异响似乎引起了这家主人的注意力,他起身在帐篷内四处走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终于,帐篷的主人似乎找到了他所寻之物,躺回了他那摇摇欲坠的木架床。脚步声渐停,鼾声又渐起。
声音的源头似乎也早就不耐烦无意义的等待,一道人影从矮墙上闪过,轻易的翻过了由混凝土、木头、铁丝网等物组合搭建而成的简易围墙。
这是一名女性,或许应该说是一名年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
此时的少女正用着她那看上去极其粗犷的蹲姿与野兽般锐利的眼神盯着自己身下的一个麻布制成的袋子,仔细的清点着属于她的“战利品”。
少女因为长期未洗净脸庞上的灰尘与泥土,她那肮脏的小脸上甚至已经看不清楚她面部的表情,银白的长发在灰尘与泥水的混蹂下显得糟乱与肮脏,不过即使这样,少女清晰的五官和纤细的身材也不免让人产生非分的遐想。
少女蹑手蹑脚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宅”——几根木棍加上一张油布组成的破败帐篷。与其说与之前的那户人家门当户对,不如说这是难民营外圈人的标配。
用几根捡来的大树枝和油布便可搭建而成的帐篷,虽然并不保暖与安全,却能在绵绵细雨中给予住户最基本的庇护。在战乱且缺少药物的年代,疾病永远是生存的一个重大威胁。
当然,如果想要有能真正做到遮风挡雨还要有保暖效果且能容纳一个家庭的大号营帐,一个健康的年轻人努努力的话未必无法做到。但是这些外圈人,不是年老体弱的耄耋老人,便是身患残疾无法正常活动的残障人士以及无法与成年人争抢而又没有家人的战争孤儿。显然,少女便属于第三者。要想让这群人在废墟与炮火中收集可怜的少许资源,或许是在千百人群中抢夺十人份额的食物。可能安于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
少女的帐篷搭建在营地的边缘处被成为“外圈”的地盘内,紧靠着不太坚固的围墙,这里不但容易被毒蛇猛兽袭击,而且距离难民营地中心的水井这个附近唯一的水源距离远,离分发补给食物的地方也远。
不过少女并不在意这些,在她的心里,这个地方是反而是全营地最为安全的,毕竟这里的贫困程度实在是难以引起盗窃者们的注意。
在这个营地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处于营地最外圈的人都是没有任何物质和势力的将死之人。在饥饿和疾病面前,这些体弱多病的人群大多连一个月都无法坚持。
拍了拍破旧衣物上沾染的尘土,紧接着她将自己怀里的麻布布袋轻轻的放到了地上,麻布布袋其实并不大,里面装着一些零零散散的杂物和少许难得一见的罐头。她轻拿轻放的动作或许也只是为了防止隔壁听见罐头撞击声的“饿货”用蛮力抢走自己的收获吧。
“三个蔬菜罐头,一个肉制品罐头,省着吃的话,应该能撑个六七天吧。”
一罐圆柱形的豌豆罐头,上面用俄罗斯语写着净含量500g,它那无法看清的生产日期与保质期加上锈迹斑斑的罐头身,恐怕只能期待这不是二战产品罢了。
一罐同样是圆柱形的产自俄罗斯的净含量425g玉米罐头,这回上面便可以清楚的看见已经过期两年的生产日期以及保质期了,并不像上一罐那样的简朴到除了必要信息以外罐头身上只有豌豆的图片。这个罐头便印刷着各种生产原料优质或者是加量的吸引人购买的广告,显然这一个罐头并不是官方配发的军用罐头,而是民间食品厂生产的普通罐头。
肉类罐头则是很普通的牛肉军用罐头,500g的净含量加上距离过期还有一年的优质食用期,无不在告诉少女她此行最大的收获便是它了。
至于最后一个罐头,只看见了大大的番茄汤和与“可以储存737年”的字样便在无它文。
这些罐头都是她从一些同为难民的营帐中偷出来的,这些珍贵的食物或许是某些人家急需的救命粮,又或许是一些蛮横的恶霸从别处弱势群体手中抢来的不义之财……但在死亡的威胁下,谁又在意这些呢?
这种事情,看少女熟练的样子,早已不是第一次了。除了被偷的倒霉蛋,其余的人根本就不会在意,这种世道填饱肚子才是王道,当然这只是对于难民而言罢了。
少女碧绿的眼眸紧紧的盯着这些罐头,看样子很是珍惜。这些罐头在战火之中不但能保障生命的延续,更能作为货币进行些最原始的交易。当然,交易的前提是你能强大到保护好你的商品。
“罐头可是好东西,天知道这些****的政府到底还会不会给我们发补给品。”
一边将罐头重新收回布袋,一边用本不应该从花季少女口中传出的恶毒的咒骂词语抱怨着。在少女仅存的记忆中,她只领到过两次政府发放的补给品,而且数量少的可怜。每一次发放时,人们都疯了似的挤进人堆里,去拿,去抢。这种获取补给品的方式让只身一人的瘦弱少女吃尽了苦头。
当然,镇府可不会多发放一些给这些没收获的可怜虫们,毕竟官人们自己的口袋总要进点“东西”。
发放补给品的士兵,每一次都像是在看一群畜生抢食的闹剧一样,用着带有嘲笑,鄙夷的目光看带着这些难民。而场上的画面,却于此并无差别。无数双手伸向同一个罐头,随即引发打架,扔砸,踩踏。在争抢结束后,满地鲜血的广场上总会多出几具尸体,有些是无依无靠的外圈人,有些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谁知道呢。
少女将袋子垫在脑后,以便有人对这些东西动心思的时候她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其实即使发现了小偷,少女其实也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只是将这些宝贝拱手送人,不然到最后将自己给搭上,显然是亏本生意。
少女呆呆的望着帐篷下狭小的空间略微发愣,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将半个身子探出帐篷,今夜明亮的月光以及远处闪烁的火光让少女能看清周围的一切,少女小心翼翼的望向四周,找寻人的踪迹,但显然,凌晨三点的营地内,几乎没有人会醒着站在相对更温暖的帐篷外感受寒风。
一阵刺骨的冷风吹过,娇小的身体加上淡薄的衣物根本无法抵御这样的冷风,不经让少女发出寒颤。少女也缩回了点身子,从她破烂的上衣口袋中拿出了一本小册子,准备借助着月光翻阅。
准确的说那应该是一本书,一本只有一篇故事的小巧的故事书,那是以前她的救命恩人给她的。至于如何与她相遇,又如何与她分离的事,少女怎么也想不起来。至于在此之前的更多,更是完全没有印象。她的记忆仅仅停留在自己在这个营地周边的废墟中苏醒而已。
少女甚至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但那本小册子上写着代码般的人名“UMP-40”。少女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认为这窜代码是人名,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自己的名字还是当年那救命恩人的名字,反正她只知道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本书少女已经看了无数遍,每一天晚上,她都会在它的陪伴下入眠。或许在和平年代,和她同样年龄的女生,会对这本老掉牙的童话书不屑一顾。
上午七点十分——
四个小时不到的睡眠时间显然对于一名成长中的少女来说有些不够,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抓了抓乱糟糟的长发,让自己的精神面貌看上去不是那么呆滞。
营地里可没有好心的老师为这些尚在学龄的儿童教书,不过她起这么早也是有原因的。给隔壁的老头子打工,准确的说是做“女仆”。当然,这名老人可不是什么有恶趣味的怪人,说是女仆,其实性质更像是佣人而已。
这名老人家算是附近生活最好的了,作为“外圈”的知名人士,他的小茅屋外面甚至还有一片他自己规划的小院子。
这名老人曾经当过兵,并且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几十场战役,也能算上老兵了。而他能霸占这么大一片土地的重点是——他有枪,而且不少。
“爷爷,我来了。”少女敲着破烂的木门,期待着里面的回声。
“门没关,自己进来吧。”门内传出了一道沧老的声音。紧接着,木门像是被施加了机关一般自己打开了,少女缓步走了进去。她对此并不奇怪,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多了,她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老人绝对不止老兵这个身份。不过,少女并不想深究,她只知道每天工作换来的食物能够填饱自己半天的肚子而已。说是填饱,其实也就是肚子里有一点点东西不至于饿死而已。即使是这样,她也很满意了。
“先把衣服洗了。”
来自老人的命令,少女从来不会推脱,在少女看来,会给她食物的都是好人。她熟练的将衣服挑去离营地有一段距离的小溪,这条小溪虽然不干净,无法作为饮用水源,但作为生活用水还是没有大问题的。一般外围居民都是在这取生活用水的。将衣物都洗的干干净净以后在背回去。这就是少女在老人这干活的日常,或许偶尔还会有帮老人端茶倒水递工具什么的零散杂活。
“回来了?”少女刚将清洗干净的衣服放下,房间里老人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嗯”少女轻声答应,一边将衣服一件一件整齐的晾晒在由几颗钉子固定在墙上的木头做的简易晾衣架上上。
“今天好像有发放补给品,十点开始,别忘了去。”老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闷,并不舒服。但是话语中的意思,到是让孤儿出生的少女心中有一丝温暖。只不过表情上并没有体现。
“知道了。”少女微微点了点头。
上午九点五十五分——
几名拿枪的军队士兵守卫着摆放在营地中心的广场上的一些应急食品,在泛着寒光的枪械威胁下,下面的这些数量庞大且饥肠辘辘的难民也不敢进行过多的催促,众人在底下尽可能整齐的排着队。
少女用自己瘦弱的身躯尽量的往前挤,她只希望能早些领到这些“蚊子腿”,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过五分钟,这本不算整齐的排列队伍便是会彻底崩溃,而在这些疯子中,被踩踏致死也不过是稀松平常。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距离发放时间越近,人群中的一些骚乱分子便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开始不顾一切的向前挤。一时间,人群开始如浪潮一般向补给点涌去。
“安静一……”
拿着步枪的士兵一边用着扩音器做着呵斥的无用功,一边准备被朝天开枪,震慑下面的人群。当然,他并没有实现他的目地,他的头盔被一发子弹轻松的击穿了,清脆的子弹命中金属的声音响起,士兵庞大的身躯也径直倒向了后方的补给品之中,将原本整齐堆放的补给品压散的四处乱滚。
“袭击,寻找掩体!”
这名士兵的同伴看着径直倒下的队友,瞬间扭头提醒己方队友,同时,他的身体瞬间爬倒,顺势一个翻滚滚下发放补给品的高台。
“后撤,圣盾小组呢,上前!”
这些士兵的指挥官躲在掩体后按住了自己的无线耳机疯狂喊话,向着外围待命的部队求援。
眼看着军队的人离开了补给点,饥饿的人群自然不会乖乖在原地等着,这种时候,抢了就跑才是真谛。
正是符合这些难民的想法,在队伍最前排的几名排队的人,早已拿起随身携带的容器开始将罐头往里塞,至于刚刚发生的枪击,他们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
“嘭”
又是一声枪响,一团血雾喷涌而出,一名正在捡取罐头的老妇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和老妇人在做同样的事的人都停了下来,瞪大了双眼看着她。
“跑!”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这一个字,不过这一个字,彻底的击穿了人们最后的心理防线,将他们从一时的食物的诱惑中给拉了回来。原本聚成一团的人瞬间如散落的沙子一般四散奔逃,而开枪者,也终于没有隐藏自己了。一只数十人的小队出现在了广场正中,他们的装备与正规军的装备并没有什么两样,可能他们是隶属于叛军旗下的吧,又或许他们才是正规军。
两队穿着墨绿色重型外骨骼,拿着类似于防爆叉样子的武器和一块躯干大小的绿色盾牌的士兵出现在了原本放粮部队撤离的位置,看来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圣盾”了。
位于广场中间的小队二话不说便朝这些“圣盾”开火,至于夹在这两队中间的难民,拿枪的士兵并没有在意,当然,他们根本就不在意难民的死活,不管是正规军,亦是叛军。
“圣盾立盾,独眼巨人开火。”
一群身着墨绿色轻型外骨骼装甲,手持大口径步枪的五人小队从广场外围逼近,一边向着广场内的敌人开火,小队的特征便如同他们的名字一样,外骨骼装甲的头盔部分便是一只巨大的矩形机械眼。
在圣盾后面,一名人类指挥官正指挥他的小队发起进攻。之前撤离的人类小队协同“独眼巨人”小队又重新回到了战场。
为首的一名“圣盾”将盾牌收到了背后,用空出的手面向叛军张开,一面无形的大盾遮蔽住了整支“圣盾”小队,将来袭的枪弹统统挡住。
“独眼巨人小队,开榴弹。”
没有回应,这名接到任务的独眼巨人小队长的动作就是最好的回应,没有任何的感情,他默默的将枪上的下挂式榴弹开启,瞄准了眼前的敌人。当然,还有尚未逃离的令人怜悯的难民们,这些来不及跑的倒霉蛋自然不会如他的法眼,军人,是以执行任务为优先的。
榴弹,从发射器开始,到达落点的同时,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榴弹轻轻的与地面近距离接触,一时间,火焰、冲击、弹片交融在了一起,小小的广场,瞬间变成了地狱里的屠宰场,血肉模糊。
这一发榴弹将一队的叛军直接炸飞,连带着的,还有数十条人命。仅存的几名叛军也知道自己不敌这些正规军,连忙开始向后撤退,而获得胜利的正规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乘胜追击的好机会,军营中的指挥官直接下令部队追击。
上午十点十五分——
少女将自己从混乱中抢到的和原本存有的两个星期的口粮慌乱的装进了布袋,也将这破烂且空荡的容器变得充盈了起来。但身后发动机的轰鸣声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她有意的远离了墙边,数秒过后,这混凝土带着铁丝的看似坚固的墙壁轰然倒塌。
翠绿色的外壳,战车级的装甲,隐隐约约泛着蓝色闪电的细长的电磁炮口。提丰型电磁战车符合以上的条件,这辆令后排生畏的穿透形武器,正以五辆一组,成三组横向排列,这原本用于阻隔的墙壁,在如今少女的眼中脆弱的就像路边随意折断的枯藤。
庆幸的是,离少女最近的提丰型战车在压塌了这脆弱的帐篷后,并没有继续前进,电磁炮台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前方搜寻着目标。
一发迫击炮弹向少女的方向飞来,紧接着,又是数发迫击炮。这些炮弹在空中画出了一条弯曲的抛物线,他们的目标,便是这些提丰型战车。
从各个小巷,以个人为单位的少量“龙骑兵”轻型机甲突然出现在提丰战车面前,这种双足步行载具的机动性很高而且十分的灵活,可调节的悬挂装置为在崎岖地形的运动提供了机动性和稳定性,而载具上搭载了30机炮与12.7口径的重机枪,正在朝着她们的目标猛烈开火。
但是,用着低穿透的机枪与机炮向着装甲单位开火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子弹只在这绿色装甲上留下了一些斑白的痕迹便在这强大的动力下,破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四散飞落。即使是30毫米机炮,也只不过是在装甲上留下了一片焦黑而已。
提丰型战车面对“龙骑兵”的攻击,并不打算做找掩护或者拉开距离这等麻烦的操作,电磁炮原地蓄力的声音表明了这些驾驶员对于对手的不屑。
数十台电磁炮同时开火,蓝色的光效形成了独特的阵式美。这些个人单位的“龙骑兵”很快便全数被消灭,让随后到来迫击炮的火力支援显得如此无力,只有一辆提丰型战车因为迫击炮而受到了轻伤,而“龙骑兵”所做的,便是为提丰型战车的装甲进行了一次抛光。
少女在战车的车头前抱头蹲防,直到这场战斗的结束,寂静重归于大地,少女才有胆向前望,倒地的“龙骑兵”驾驶舱上,一个焦黑而又镂空的洞显示了里面的驾驶员的悲催命运。
一发炮弹撕裂空气,直接命中了压在邻居家上的那一台提丰型战车,战车顶上的电磁炮台,被掀飞至数十米的高空。一众提丰型战车的驾驶员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将倒车马力推入最高,但是已经晚了。
又一发炮弹呼啸而至,高爆弹的火力将提丰型战车炸了个底朝天,虽然提丰型战车此时已经向后退了五六米,但是填装在158mm的炮管中的炮弹,即使是命中后飞溅而来的弹片,或者是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想要杀死少女也是绰绰有余了……
一片直径大约五厘米的弹片,击中了少女的左肩,强大的推动力将少女纤细的胳膊生生给扯了下来。
又一枚弹片,直径足足长达八厘米,这看似轻薄的铁片,在令人生畏的作用力下,直接从少女脊椎处长驱直入,惯性的扭动,将少女体内的五脏六腑全部搅烂。弹片,在随意的找了片完好的皮肉,将之撕开,在从那钻出来。
少女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血液浸湿了身上破旧的衣物。她的手脚,也越发冰冷了起来。
“我要死了吗?”少女这么想着“我早就受够了。”少女感觉自己的痛觉神经已经被切断了,因为她完全没有任何的痛感。“希望下辈子的时候,能不用挨饿吧……”
这是少女最后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