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上，街上没有人的影子，马路上没有汽车的轰鸣声。
窗外树影摇曳，细雨绵绵，这样的环境不免令人生出惆怅来。
我本来不可能在今天欣赏到这幅景象的。
……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我刷着小视频，不时的回复一下消息，过着十分悠哉的生活。
昨天我写完了一篇致郁风格的小说，今天本想好好的放松一下。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中传来的声音十分的熟悉，也十分的久违。
……
我边接着电话边走到了窗边，随后便欣赏到了这幅景象。
电话的那头，依旧是无微不至的关怀。
“最近怎么样？”“物资都有吗？”……
这些关怀我不知听了多少次。
已经有些厌烦了。
不过出于礼貌，我依旧回答了。
“我过的很好，请不用担心。”
这样的回答我也不知说了多少次……
“好就好…好我就放心了…你那边过的好我就很开心了…”
她的碎碎念从电话那头传了回来。
我不理解为什么她不会厌烦。
“您那边又是怎样的呢？”
我礼貌的反问了对方。
“奶奶这里啊…今天有人来送菜了，我当时还在睡觉呢，正做梦，梦到你的爸爸在门口喊着‘妈妈，妈妈，菜来了’……”
她说完便笑了起来。
隔着屏幕，我仿佛能看见她脸上慈祥的笑容。
方才的厌烦感不知怎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送菜啊…您那边送了些什么菜呢？是团购吗？”
我将话题延续了下去，同时品味着刚才她的回答。
“就是一些蔬菜，还有醋啊，酱油啊，料酒之类的……”
她只回答了前半句。
我在脑中构思着如何继续延续话题，以及她为什么只回答前半句。
但很快，我就知道我做了无意义的事：
“跟你说哦，现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你晚饭吃了吗？”
她总是这样，前半句一个话题，后半句就转向了其他的话题。
并且一旦我连着问出了两个问题，她都只回答前一个。
我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肯定是太久没联系而忘记了这一点。
……
“我晚饭吃过了，吃的是水饺，请安下心来。另外，您那边有团购吗？”
我回答了她的问题，并且提出了新的问题。
“你爷爷老笨的哦……”
她又说了一大堆话，概括下来就是：爷爷不会用手机团购，所以没有团购。
听到这儿，我不知为何心颤了一下。
从上海进行封控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进行过任何的团购。
意味着肉类和蛋制品一定损耗了很多，甚至可能很早就吃完了。
每天只能吃些挂面和蔬菜，这该多难受啊。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觉得无所谓。
但从客观角度来说，这样会很难受是真的。
“请问，可以让爷爷接电话吗？我有些话想和他说。”
我犹豫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问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要求。
此前她的电话，我都是尽可能快的聊完，随后尽可能快的挂断。
“老紫如（这是我奶奶对爷爷的称呼，是上海话），你的孙子叫你接电话！”
她用上海话告知了爷爷。
随后没过多久，爷爷便来了。
……
“喂？”
“爷爷晚上好，我有些话想对您说”
“哦，是安啊，你那边怎么样？东西多伐？”
“请不用担心，我这里经常团购，基本每天都有物资送，过得很好。请问，您那边为什么不团购呢？”
我回答了问题的同时，引出了我的话题。
“爷爷不会什么微信支付，还有什么支付宝，总之很麻烦，也就不搞什么团购了，我和你爸爸也说过了的…不用担心我们这边，我们这里过得也很好！反正再过不久，就会解放了…”
听着他的话，我心中五味杂陈。
又犹豫了一下，随后坚定了想法。
“请不要这样想！这样的想法可不是正确的。现今上海的数据有五万多例确诊的，有封一年的可能性存在，请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可能的，不用担心的，我们这里好的很”
太理想了。
这样的想法未免有些太理想了。
“您今晚吃的是什么呢？”我问道。
“就面啊，菜啊……”
“有肉吗？”
“……没有…不过上次发了两根大香肠”
“请一定要去团购！无法线上团购就线下团购，去询问居委会，找‘团长’…请不惜一切的找到团购的方式！这至关重要……”
我分析了很多，也和他说了很多。
窗外的雨停了，风止了。
我和他的对话似乎成了这夜里唯一的喧嚣。
……
“知道了，我也一直有在问街坊邻居的…”
这样还不够，必要的时候……
我止住了自己想要说出口的方案。
那是个一次性的方案。
而对他们来说，团购才会是最有效的。
“那就这样吧，请一定要去团购哦。”
我如此说道，他嗯了过后便挂了。
我将喧嚣带走，将寂静还给了夜。
本该潇洒的离去，继续放松我的心情。
但却迟迟迈不开步子……
我傻傻的楞在原地，与这寂夜遥相辉映。
……
疫情肆虐的上海，几乎所有人都闭门不出。
在这样的时期里，团购成为了很重要的一环。
老人们有不会团购的，也有不知道团购这个东西的。
我们可能只想到自己的安逸，而忘记了去关照不与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亲人。
觉得打电话无用。
觉得这种形式无用。
这恰恰就错了。
人是情感的动物。
人可以透过互相接触来了解温暖，去感受到情感。
而在这个无法接触的时期里——人与人间情感的传递，只得借由电话之间来产生了。
……
窗外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而我则离开了窗边，去向我的父亲传了一句话：
“奶奶她啊，做了一个梦，梦见您在喊‘妈妈，妈妈，菜来了’……”
……
